左右看无人留意,罗汉抬掌轻拍蒙花落额头,就地滚开,隔丈许偷看。
罗汉只顾身前,不察身后一人力排扁担、伢们,却是丫头赶来救人。
丫头注意力只在罗汉身上,看师弟鬼祟,不由脚下稍迟,待瞧过罗汉举动,心中斗争,到底该不该上前……
九九兀自抱着大熊伤心,不察他一腔黑血沿眉心、后脑悄悄流尽。
大熊瘪如干尸,一张脸再不复昔日英武。
黑血混着鲜血,汇一条血溪,沁到江边……
众人焦点全在战局,没人注意江面一溜漩涡旋向岸边。
水底下‘河伯’嗅着血腥,咧嘴露出獠牙,不住猛吸……
大熊黑血入水,却不化散,黑黑聚作一团,越聚越浓,越来越大……
‘河伯’吸足鲜血,望黑团道:
“什么怪物?”
游过去伸指一戳,黑团散开,挪二尺又聚成球……
‘河伯’张嘴去咬,黑血弹开,竟咬个空。
‘河伯’瞪眼骂:
“狗日的什么玩意!”
长舌疾吐,犹如灵蛇,卷向黑血!
黑团急滚如电,撞上江岸泥沙,恰合着岸边大熊最后一滴黑血!
黑云翻滚,其势愈疾,血团里隐隐长颗脑壳……
‘河伯’惊喝:
“什么妖怪?速速现形!”
黑脑壳晃晃长出脚爪,摇摇尾巴叫:
“嗷……呜!”
‘河伯’干笑:
“我道是么怪物,却是个猫子。喂!你究竟是猫,还是鬼?”
黑猫越来越清晰,两只眼一白一黑,瞪河伯仍唤:
“嗷……呜!”
‘河伯’怒道:
“老娘管你是猫是鬼,今日收了你再说!”
身形转动,直卷黑猫!
黑猫怒嚎,化道黑影,与‘河伯’斗作一堆,一时杀得翻江倒海……
江滩上伢们、扁担兀自血战。
江面忽起个大大漩涡,左右翻滚,吸引众人争看。
乡下人迷信,唐耳屎帮谭三元包扎好手,挤到人前,喊:
“狗日的好大的漩涡!喂,三元,我们在龙王庙打架,兴许惹恼了龙王,他您家怕是要上岸来收人咯!”
扁担们听他这样说,又见漩涡恐怖,齐齐后缩。
伢们里有不少红卫兵小将,多不信邪,笑道:
“这世上哪里有龙,乡里人只晓得搞封建迷信。”
勇勇、强强几个更是带头唱:
“乡里伢,喝糖茶,打臭屁,屙咳马!”
岸上吵吵嚷嚷,水里头漩涡越旋越大,咆哮不已……
唐耳屎忽叫:
“快看,那黑影!……是不是龙?……龙王要显灵了,快跑啊!”
扁担齐朝后跑,剩伢们在岸边呆望,再无人敢笑乡里人封建迷信。
远处龙朝海忙着救蒙花落,剩几人低头合计……
吴片片喜道:
“天助我也,民警杀掉熊可海,妖女没了猫鬼相帮,哪还是我们对手。”
田根深摇头说:
“冉小北心思缜密,幼年已被雷老瞧出天赋过人,将来必接三苗掌族神位,岂能如此不堪一击。”
龙朝海喂蒙花落两丸药,救她醒转,道:
“以猫鬼做先锋,伢们当后盾,布蛊诱我们入草地……步步为营,唉,谁晓得她在漩涡下还藏着什么。”
蒙花落半呆说:
“那我们怎么办?”
正说着,众人瞥见扁担后撤,田根深忙指指点点,吴片片前冲三步,手心攥两把铁砂望空抛洒!
铁砂在半空化为无形,却不知从哪勾成片飞虫,聚作黑云,罩定扁担……
枪声一响,蒿草丛里白衣人手一抖,半把荒草随风飘扬,根根蒿草犹自扭动,似群跳舞妖精。
白衣人自叹:
“唉,千算万算,没想到让个公丨安丨杀了大熊,破我黑炭……五苗在江边闹这么大动静,不晓得水里藏着什么厉害杀招……灵丽,就算拼了命妈妈也要救你!”
双手揉碎半把蒿草,挥于空中,原地打个旋,周遭乱草点点头齐聚拢来,沿四肢把她缠个严实。
白衣人变翠绿人,迈步朝前。
飞草触人,伢们眼里绿光掠过,再不顾漩涡里黑影穿梭,围住扁担亡命砍……
扁担虽人少,却勇胜伢们。
伢们仗着人多,包抄过去,反攻几个老人。
爹爹们全靠罗西平抵挡。
吴片片嘬唇尖啸,急调五个扁担回转支援。
两边杀红了眼,人人身上有血。
眨眼扁担倒下三个,身下却躺着六七个重伤伢们……
人人睡着一般,仿佛忘记阶级斗争。
河滩上杀声震天,大脑壳充耳不闻,看看树下汪进,眼分黑白,只死盯着江边漩涡。
“吵……死……人……了!”
人堆里声如炸雷,吓得伢们、扁担全部停手,五大苗、翠绿人亦翘首齐望,就连水边巨大漩涡,像也停滞,缩减不少。
伢们闪出条路,路尽头一人翠绿如树木。
扁担有样学样,让出身后五个老者。
绿树人行十八步,丁字步立定。
老者们走十六步,弧形排开。
双方隔二十四步,正中心倒卧三个扁担,七个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