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眼看钻入死路,忽拿手抹抹脸,回头道:
“伢们呃,你们苦苦逼我老太婆作么事?”
大兴路的吴宏盛杵刀大叫:
“怪事,怪事!明明撵的是个爹爹,怎么变了太婆?”
同来的张兴民却说:
“管他太爹太婆,照打不误!”
挥棍要打。
太婆见伢们眼泛异光,忙抽条手绢,打个喷嚏,扬一阵无形粉末,借手绢挥洒。
张兴民齐眉棍扬到半空,忽闻一阵花香,手中棒再舞不动,软软垂倒。
正惊诧间,听身后吴宏盛喊:
“好香的茉莉花。”
张兴民回头,看吴宏盛手里片刀仓啷坠地,余者刀棍渐次撒手……
“是么回事?”
张兴民张嘴欲问,却发不出声,眼瞅吴宏盛他们依次倒下……
回过头,却见那太婆笑眯眯看自己,摇动手绢道:
“倒也,倒也!”
天地旋转,张兴民一头栽倒。
太婆再抹抹脸,又变作个老头。
是龙朝海!
龙朝海隔手绢捏枝蒿草看看,变脸道:
“高,高!”
心中暗道不好,捡起吴宏盛长刀,闭目辨辨人声,提刀砍向长草……
文书巷的周明带群伢把个灰袍老头逼到死路。
老头看看左右无人,冷道:
“你们想死还是想活?”
周明笑说:
“老狗日的,你不睁眼看看革命形势,在这里乱侃。”
老头反指周明道:
“我当你是死了,其他人呢?”
其他人本来呱噪,被老头一瞧,后脊梁发冷,竟都噤声,眼看老头双手在怀里蹭蹭,再掏出来寒光闪闪,直如铜铁!
周明心里发毛,退两步喊:
“红卫兵小将们,莫怕,大部队在外头马上就到,杀呀!”
手攥家里偷拿的剁肉刀,当先冲出,学大熊模样,‘刀劈华山’!
老头不惧反笑道:
“什么破烂玩意。”
抬手迎刀。
“啪!”
厚背剁刀被他一拂,刀头折缺,飞入草丛不见!
周明右手如摸电门,从手心直麻掉半边身子,手中刀再握不住,被老头劈手缴过。
老头双手捏住刀背,弯弯折折……
好生一把剁肉刀像硬纸壳,竟被他生生撕作两半。
伢们吓呆。
周明却喊:
“盛军,快上!老家伙邪门,你们搞不过他,迟早让他撕刀子样撕了我们的脑壳。”
伢们究竟冲动,鼓噪再打。
遇着老头一双铁手,长刀短剑或飞或折。
偏偏叫盛军的伢拿条长木棍,趁老头不注意,斜刺一棍扫中他腰胯,打得老头趔趄倒地。
周明酸麻未解,乐道:
“打得好,打得好!打得个老狗日的不敢叫!唉哟!……”
“砰!”
老者抬手,空中一道黑影划过,正拍在周明脸上,把他拍飞六步,倒地不醒。
伢们细看,黑影却是半边破菜刀。
老头死盯盛军道:
“拿命来。”
双手缓缓抬起。
盛军但见老头双手原本似铜铁有光,渐变作乌黑一片,像收音机里的吸铁石。
后头几个伢拖了周明,喊:
“盛军,快跑!”
盛军想跑,但老头一双手真成了吸铁石,直把自己双脚吸住!……待双手靠近,连呼吸都慢了,独心跳却越来越快!
其余伢们拽着周明钻草遁走,待发现盛军冇跟来,回头再寻,竟再找不到原路。
好容易摇醒周明,这小子醒来喝骂:
“个老狗日的!暗算伤人,算什么好汉。……咦,盛军咧?盛军!”
盛军目光呆滞,依稀听得天边有人唤,眨眨眼便见一双黑手如山压到,心想:完了。
谁知身旁蒿草倒分,刀光起处,正迎着黑手!
盛军眼瞅黑手闪电夺刀,双手错分,将大刀如纸揉皱,忽闻着一道暗香,像是茉莉花又似桂花,还待细分,眼皮耷拉,如面条软倒。
黑手老者揉刀成团,只盯蒿草丛,冷冷道:
“朝海,你连我都砍,敢情也中了妖女的蛊?”
乱草晃动,龙朝海走出来,笑眯眯说:
“老吴,明明是我救你,你不道谢,反倒打一耙。”
吴片片道:
“你救我?难道我还搞不过个细伢?”
龙朝海说:
“你一巴掌,铁塔都经不住,何况个伢。这块终究是汉地,你杀了他,要吃官司的。”
吴片片道:
“荒地野林,老子一巴掌下去,朝江里一扔,只有龙王爷才晓得。”
龙朝海摇摇头,说:
“荒地野林?你再仔细看看。”
吴片片沉心静气,环视四周,忽道:
“咦?其他人呢?难道这里也是妖女布的局?她怎么算到我们会朝这边跑?”
龙朝海继续摇头,说:
“我不晓得,但我能肯定的是,这里一草一木,都有人下蛊。”
吴片片无语,只觉背心汗炸。
龙朝海道:
“也许冉小北布局,就是想让我们动手杀人。”
吴片片不解:
“为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