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脑壳看毛弟脸色不好,忙捂住汪进嘴巴,道:
“毛弟叔叔,你一表扬他,他就胡说乱侃了,莫听他的。”
不由汪进分说,拽他跑去一栋。
毛弟呆望汪进冲天小辫,回味疯话,想起女儿,飞奔上楼。
灵丽还躺着,像冇睡醒。
毛弟作急问伢状况。
姬小白反要他先说医院的事,等讲完又详细问兴国嘴里跑出几条虫。
毛弟想想说:
“九条,颜色都不一样。”
姬小白眉头揪起来,问:
“九条虫是不是依次为:赤、金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、墨、白?”
毛弟奇道:
“老婆你怎么知道的?”
姬小白长叹一声,竟摸毛弟荷包,掏支烟闷吸。
毛弟看老婆面色可怕,自去厨房做饭。
饭刚做好,姬小白柔声唤:
“毛弟,你来。”
毛弟端饭菜进屋,见桌上两只酒杯。
姬小白说:
“她爸,喝两杯。”
酒干菜尽,姬小白说:
“她爸,我们这是有几年了?”
毛弟道:
“十年。”
姬小白说:
“是啊,十年……劫数也该来了。”
毛弟道:
“人生哪有迈不过的坎,她娘,刀山火海都有我。”
姬小白说:
“要真是刀山火海反倒容易。他爸,你娶了我,后悔么?”
毛弟正经道:
“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。”
姬小白笑笑:
“冲你这话,我死了也值。”
毛弟道:
“呸呸呸,少说些晦气话。”
姬小白说:
“十年之期已到,如今她们占了先手,我少不得要和她们恶战一场,万一我和伢有么……毛弟,你答应我,日后寻个好人家,过后半辈子。”
毛弟定定望老婆道:
“我不管你是死是活,都守着你,一辈子。”
姬小白眼圈发红,说:
“等我静静,想想该么办,你还跟平时一样,去院里铺竹床吧。人多的地方,反到安全。”
毛弟想争辩,又怕扰乱老婆思路,去厨房收拾好碗筷,点烟暗恨自己无能……
天黑了。
院里热闹如昔,白天闹瘟鸡的事似被淡忘,伢们在竹床间蹦来蹦去。
大熊下班往回走。
街坊喊他下棋。
大熊说:“等下。”
回屋炒碗油盐饭吃过,跍在水池里冲凉。
洗完窗外起阵邪风,大熊打个寒颤,起身鸡皮疙瘩,道:
“好凉。”
回屋眼皮打架,顾不得搬竹床上街,赤膊倒床上鼾声如雷。
“吱呀……”
似门窗响动。
大熊朦胧醒来,却见床头立个人,白衣胜雪。
那人似虚似幻,呆立不动。
大熊揉揉眼,背心汗炸,道:
“淑娴姐,是你么?”
庄淑娴不语。
大熊忙说:
“你莫怪我,我虽是一时糊涂,但我绝不是耍流氓,我是真喜欢你……姐姐,你肯原谅我么?……要肯你就答应我一声。”
庄淑娴仍不作声,却抬起手来,照大熊虚空一指,再划个圈……
大熊待要再说,小腹阵阵绞痛,低头看时,丹田处起起伏伏,像有无数手指在拉扯肠胃。
大熊汗如雨下,道:
“淑娴姐,你惩罚我吧,最好让我也变成鬼,就能和你长相厮守了。”
庄淑娴似冷哼一声,指甲暴涨,如利刀直刺在大熊丹田!
丹田沁滴鲜血,像颗浑圆宝石,不疼不痒。
大熊奇怪庄淑娴为什么不给自己个痛快。
血滴晃动,里头拱出条细虫,恣意扭曲,半截陷在腹内,扯得大熊犹如刀锯。
庄淑娴冷望大熊,分明在问:
“求饶么?”
大熊疼得说不出话,心道:
“娘的,折磨人算么好汉,有种杀了我。”
庄淑娴似看穿他心思,长指甲再刺三刀。
三滴血里,再爬出三条虫。
红、黄、绿、黑四条细虫如吸血蚂蟥,吸干血滴,扭头咬向伤口,似欲钻回体内!
庄淑娴长袖一挥,袖内黑云直罩大熊胸腹。
大熊低头,看四条斑斓蜈蚣围花虫爬三圈,咬作一堆。
蜈蚣虽大,斗一会一条被咬断金钳,另一条脑壳被咬瘪,最可怜一条被咬作两截,独剩一条苦苦支撑。
庄淑娴长袖连挥,毒虫如雨,尽是蜘蛛、蝎子、细蛇、金蟾、蜈蚣之类落大熊身上,加入战团。
四条怪虫初似不敌,待各咬死数虫,吸足毒虫浆血,肚腹胀大,越斗越勇,毒虫沾着即死,须臾化作黑汁又沿针孔样伤口渗入大熊体内!
毒水回流,大熊疼得更狠,五脏六腑似都烂掉,胸腹一片漆黑向上蔓延!
眼见黑气至喉,大熊一阵恶心,张嘴欲吐,干呕连连……忽嗓子眼一阵奇痒,嘴巴里似有东西在爬!
大熊嘴越张越大,对眼瞧嘴里挣出团黑乎乎、毛茸茸东西……
猫!
黑猫!
似乎永远死不了的黑炭!
黑炭钻爬出来,大熊便像抽气皮球瘪下去,唯剩眼珠转动。
黑炭抖抖毛,看一身爬虫,眼眯起来,再睁圆时,右白左黑,弓身“嗷呜”叫着,伸舌卷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