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劝半天,兴国媳妇回屋,囫囵吃碗面条,正洗碗,毛弟进厨房道:
“弟妹,听说兴国鸡瘟发作还昏倒在?”
兴国媳妇红眼点头。
毛弟说:
“我老婆乡下到有个治鸡瘟的偏方,等下我陪你去医院,要兴国还冇醒,不妨试试,总比干着急强。”
兴国媳妇连声道谢,欲出门。
毛弟说:
“莫慌,弟妹,你早上跟兴国带的么饭?”
兴国媳妇道:
“稀饭。”
毛弟说:
“再热一碗带上,省得兴国醒了饿。”
医院里,兴国吊着针,昏沉不醒。
媳妇问过医生,跟毛弟哭诉:
“从早上到正暂,眼皮都冇睁一下……”
毛弟看医生护士走开,拉兴国媳妇低声说:
“弟妹,拿稀饭来。”
兴国媳妇道:
“他这样子,哪还能吃?”
毛弟说:
“这你就不懂了,饿汉子闻到吃的,说不定能勾回魂来,再说,有了稀饭,我才好使偏方。”
兴国媳妇忙递过饭盒。
毛弟稳稳接着,小声说:
“弟妹,你帮我把着风,莫让医生护士干扰了。”
从兜里摸个纸包,小心打开,倒些胡椒似粉末在稀饭里,拿勺搅搅,趁热气蒸腾,抬起兴国脑壳,放鼻子下轻晃。
晃八九下,兴国鼻翼微张!
兴国媳妇喜道:
“有反应了,有反应了!”
毛弟轻嘘道:
“过来,扶到兴国,等我喂他。”
兴国媳妇忙托着丈夫。
毛弟舀半勺稀饭,捏住兴国鼻子,待他嘴开,送稀饭到唇边,只不往里送。
兴国媳妇欲问,却见汤勺里稀饭慢慢见底!
毛弟大喜,再舀一勺去喂。
到第三勺,不捏兴国鼻子,已能自吸稀饭。
到第七勺,兴国睁开眼,眼珠浑浊,直如僵尸。
毛弟忙说:
“弟妹,快去倒杯开水。”
兴国媳妇挺大肚倒来开水。
毛弟早停了汤勺,任兴国望着残羹,喉咙骨碌碌乱响。
媳妇心疼,道:
“毛弟哥,怎么不喂了?”
毛弟接过搪瓷缸,换兴国媳妇端稀饭,说:
“弟妹,再喂不得,喂了要坏事。你只让兴国闻着稀饭味,好定住他的魂。”
自摸荷包,又掏个纸包,里头是些白丨粉丨,抖抖全溶在开水里。
病房顿时酸味弥漫。
兴国嗓子眼像有痰响……
毛弟忙道:
“弟妹,站开!”
冲过去推开饭盒,换开水蒸汽去熏。
兴国媳妇忽道:
“动了,动了!”
兴国嘴唇蠕动,像要讲话……终于含糊“啊”一声,嘴巴裂条缝,竟从里头钻出条细虫,通体赤红,看似蚯蚓,头却是金色的!
金头蚯蚓闻着酸味,拼命拱开兴国嘴唇,拖道长涎坠入开水。
“嘶!……嘶!……”
长虫挣扎扭动,毛弟轻晃茶缸,金头蚯蚓化道淡淡红线,转瞬消逝!
兴国媳妇吓得直筛,看虫化水,才问:
“拐子,要不要喊医生?”
毛弟道:
“千万做不得,你且守着大门,谁都莫让进,务必等我把瘟虫都引出来,要不然兴国神仙难救。”
兴国媳妇见毛弟严肃,晓得利害,忙轻合大门,用背抵住。
开水化过虫,蒸汽更盛。
兴国嘴里又爬条虫出来,大小与先前一样,却是金黄色的,入水再化……
弄半天,毛弟终于说:“好了。”
茶缸里已黑如墨汁!
兴国媳妇满头汗,数得仔细,前后共是九条虫,颜色各异!
兴国眨巴眨巴眼,眼珠明亮起来,望毛弟道:
“毛弟,你么样在这里?”
毛弟说:
“我路过,来看看你。”
兴国媳妇道:
“你还不谢谢毛弟……”
毛弟在身后使劲摆手,笑说:
“街里街坊的,谢么事。兴国,我看你问题不大,许是操劳了,注意休息。”
寒暄几句,见兴国愈发清醒,毛弟去厕所小心倒掉黑水,用龙头冲半天,转身告辞。
兴国媳妇撵出门相送。
毛弟道:
“弟妹,今日的事,千万莫对人讲,连兴国也说不得。我帮你事小,万一传出去,别个说我搞封建迷信,贴大字报,反害了我。”
兴国媳妇忙说:
“拐子,我再不是人,也不能害救命恩人,你放心,今日的事,我当是个梦,醒来便忘了,保证连兴国都不说。”
毛弟蹬车上班,心里记挂灵丽,总不安神,坐一阵和同事打过招呼,踩车回家。
进院门汪进、大脑壳几个正在玩闹。
大脑壳喊:
“毛弟叔叔,你回得好早,灵丽姐姐还好吧?”
毛弟道:
“灵丽可能中暑了,在家躺着。大脑壳乖,早上真要谢谢你了。”
大脑壳摇头说:
“毛弟叔叔,你搞错了,早上做好人的是汪进,要谢该谢他。”
毛弟望汪进道:
“进进,你长大懂事了,谢谢你。以后院子里哪个敢欺负你,就来投我。”
汪进憨笑说:
“莫谢莫谢,灵丽妹妹我救不了,她妈妈也救不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