伢们笑闹,大人慢慢散去,大熊回屋洗簌,径去上班。
火头渐弱,再不见黑烟。
“啪!”
柴火爆响,吓伢们一跳。
灵丽背对火不及转身,忽觉颈后奇痒,伸手一拍,拍一手血,却冇见着蚊子。
胖小蕾说:
“蚊子让你拍成血浆糊了。烧火是儿子伢玩的,雪琴,趁灵丽今日有空,我们一起玩丢沙包吧?”
姑娘伢们跑去一栋玩。
大脑壳看看火头,转身撵去,碰到汪进颠来,吵着一起玩。
胖小蕾便喊大脑壳、汪进扔沙包,她们三个躲。
汪进拾起沙包,嘴里啰啰嗦嗦,用力一丢。
“嗖!”
苕货劲大,沙包正中灵丽面门。
“啊……”
灵丽软倒,人事不省。
伢们围拢来,雪琴抱着灵丽,大脑壳猛掐人中,汪进却蹦蹦跳跳,笑道:
“不是我,不是我……活该,哪个要你逞能的……大脑壳,莫掐,莫掐,掐不活的……要想救灵丽,我有办法。”
胖小蕾骂:
“疯子,快说!”
汪进偏不说话,猛冲过来,夺了灵丽扛在肩上,冲进三栋四门。
天井里儿子伢们见了,齐笑:
“呵呵,疯子耍流氓了,耍流氓了!”
独大脑壳屁颠颠跟在汪进后头,看灵丽脑壳瘫软,露出白白后颈,上头有条血红蚯蚓,亡命扭动!
汪进疯一般跑上四楼,把灵丽家门拍得山响。
大脑壳凑近看灵丽后颈。
血红扭动的不是蚯蚓。
是血管。
一条细细的血管!
大脑壳眯缝双眼,右眼白光大盛。
血管像是活物,被大脑壳一瞧,吓得似蚯蚓直朝深处拱去,瞬间消逝。
“屋里应该有人啊。”
汪进嘟嚷着把耳朵贴门板上听。
大脑壳眼里白光一闪,似见大门上幽光掠过,忙叫:
“不好!……”
“砰!”
汪进脑壳上忽遭猛击,像是挨记闷棍,撒手丢了灵丽,飞退两步,撞着大脑壳,两人收不住脚,骨碌碌滚下楼去!
胖小蕾、雪琴正跑上三楼半,看两人鼻青脸肿。
汪进爬起来顾不得疼,大喊:
“糟糕,冲撞了鬼神,快跑,快跑啊!”
拉大脑壳风一样跑下楼,直到一栋后头,才刹住车。
胖小蕾、雪琴胆小,也吓得疯跑。
天井里伢们不知出了么事,全跑去一栋。
三栋安静下来,毛弟家大门像是未动,灵丽却消失了……
三栋四门四楼厨房里忽泼盆水下来,似天降甘霖,浇熄天井余火。
柴灰里,乌鸡头壳如陀螺旋转,忽然炸裂,钻出几条红蚯蚓,沾到水滴,嘶叫着冒些白烟稀化于无形。
毛弟屋里。
姬小白翻翻灵丽眼皮,摸着伢脉门,半晌叹道:
“本想教你些本事防身,谁知你偏偏要充人,唉,是祸躲不过呀。”
大熊出门上班,抬眼看汪进、大脑壳被伢们围住满脸青肿,喊:
“大脑壳,你跟哪个玩不好偏要陪个苕货疯,他是个不要命的,当心你老头回来罚你挨跪。”
汪进瞪眼要骂要打,被大脑壳拉住。
雪琴忙说:
“我们来跳房子吧。”
胖小蕾去墙角竹床背后寻半根粉笔,掰开来递汪进、大脑壳。
汪进趴地上画得仔细,早忘记要跟大熊拼命。
勇勇、强强他们嫌跳房子不好玩,聚到后墙根去玩飞刀子。
天井里乌鸡骨架不见了,似被水泡化掉,缓缓流进阴沟,地上只剩些炭灰……
兴国醒转来,两眼如死鱼般混沌,腹内骨碌碌直响。
媳妇怕他饿了,问过医生,舀瓢粥他喝。
稀饭刚喝三口,兴国“噗”地吐个仙女散花,又昏过去。
医生护士手脚忙乱,抢救半天,不见醒转。
“叮铃铃……”
李善强、毛弟下班回来,远远望见大脑壳疯得黑汗水流,头上兀自挂个青包。
汪进吐吐舌,小声对大脑壳说:
“糟糕,坏了……”
一溜烟跑走。
李善强心疼儿子,故意黑脸问:
“大头,过来!你又跟哪个打架了的?”
大脑壳慌道:
“冇打,冇打。”
雪琴跑来解围,说:
“弟弟为救灵丽摔了一跤。”
毛弟忙问:
“灵丽么样了?”
大脑壳摇头说:
“我们也不晓得,她突然昏倒,还是汪进给背到楼上的。汪进作急敲门,冇站稳和我一起从楼梯上滚下去了。”
毛弟锁好车,“咚咚”上楼。
李善强仰头喊:
“毛弟,莫慌,有么事做声。”
牵儿子姑娘去老娘屋里,煮颗鸡蛋给大脑壳揉包。
待鸡蛋凉了,青包消掉一半,才敲碎蛋壳,让大头吃。
大脑壳咬一口,便递雪琴一口,两人吃得笑眯眯。
开门进屋,毛弟见里屋床上躺着灵丽,身插三十六支银针,浑身爬满毒虫。
姬小白眉头紧皱,盯着女儿。
毛弟问:
“碍事不?”
姬小白摇摇头,长叹一声。
毛弟悔道:
“我心说毒鸡已死,又被架火烧了,能有么事……再看天井里人多,怕迟到才赶慌去单位,早晓得这样,便是旷工,我也不会丢下灵丽不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