兴国不好再说,摸荷包待递烟刘爹爹,才想起烟给了大熊,又想大熊曾捉乌鸡,不由骂:
“好啊,原来是他,老子还道他几好心,谁知是黄鼠狼跟鸡拜年,呸!可惜了老子九根游泳烟。”
刘家俊摸出大公鸡,分一根兴国,宽慰说:
“兴国,你这是在骂哪个?”
兴国叹息摇头不说。
刘家俊道:
“唉,好歹鸡还在,你仔细看着,要真发瘟不行了,趁活到杀掉,莫吃出病来。”
兴国问:
“刘爹爹,瘟鸡真吃不得么?”
刘家俊道:
“说是吃不得,丢了糟蹋粮食,以前人家用开水多煮煮,还不是吃了。”
王佩兰摇蒲扇走来,说:
“兴国,莫听老刘瞎讲,鸡瘟厉害,万一吃坏肚子里的伢,么办?”
兴国点头道:
“也是,也是……”
心想大脑壳的太是居委会主任,怕她要自己杀鸡,扯由头说有事,匆匆走去。
临出院门,偷偷唤过鼻涕王,要他帮忙,仔细看护天井里的瘟鸡,莫让人碰了,引发鸡瘟。
鼻涕王点头答应,只求兴国莫投老头。
兴国不放心,折回厨房,去乌鸡屁股下摸只热热乌鸡蛋出来,小心藏进碗柜,仔细看母鸡不像发瘟,放心去上班。
大人都去上班,院子成了伢们的天下。
勇勇、强强几个喊鼻涕王打珠子。
鼻涕王说,答应了兴国看鸡。
众人便守着三栋门布阵,各挖工事,打珠子,赢烟盒。
大脑壳小,只有看的份。
看一阵跑去刘家俊屋里找丑丑玩。
胖小蕾喊上雪琴,在三栋天井里喊灵丽。
等她下楼,雪琴便叫大脑壳牵橡皮筋来跳。
皮筋升到大脑壳颈子,胖小蕾、灵丽跳不过去,雪琴学过跳舞,翻个八叉踩住皮筋继续跳。
汪进不知从哪冒出来,看得眼直,鼓掌喊好。
胖小蕾输了,埋怨大脑壳偏心。
汪进忽叫:
“哎呀,变了,变了!”
朝三栋就跑。
大脑壳解了皮筋追去。
伢们都在三栋大门外打珠子,天井寂静。
兴国屋里乌鸡不见了!
水管上栓的竟是只花公鸡!
‘花花’!
‘花花’见到汪进,眼湿湿像在哭。
大脑壳终究被‘花花’啄过,不敢靠近。
汪进“哇”地嚎哭道:
“你在乡下还能多活两年,可惜到这里,却死于非命……这都是命,来世投个好胎吧。”
门栋外鼻涕王听到动静,忙招呼伢们跑进来。
鼻涕王急了,推汪进问:
“苕货,你把兴国家乌鸡弄哪去了?”
汪进只是哭,不理人。
大脑壳看鼻涕王要打人,忙说:
“莫打,莫打,我们一起来的,乌鸡已经变了。”
勇勇道:
“你们看,它像不像‘花花’?”
强强哆嗦说:
“‘花花’还魂了!”
鼻涕王终归养‘花花’一场,红眼俯身欲抱。
背后忽闻尖叫:
“莫动!”
直震得众人耳朵发麻。
勇勇晓得厉害,问:
“么样了,灵丽?”
灵丽歪头道:
“这鸡发了瘟,碰不得,碰了要生病的。”
勇勇吃过亏,又知道灵丽板眼,拦住大伙直往后退。
鼻涕王嘟嚷说:
“过细看这鸡和‘花花’还是有区别……”
伢们围着讨论,有的说要杀了怪鸡,有的说要杀也得大熊来杀。
正说着兴国、毛弟蹬车回来。
兴国喝骂:
“是那个狗日的要杀我屋里鸡子?”
伢们一哄而散,剩鼻涕王、大脑壳、汪进和几个姑娘伢。
兴国捉鼻涕王道:
“喊你看鸡,半天不到乌鸡么样变了花土鸡,看来今日非要投老谢不可。”
鼻涕王怕挨打,急红脸说:
“兴国叔叔,天地良心,我一上午把勇勇他们拉在门栋口打珠子,守到乌鸡,不让别人靠近,哪晓得它自己会变。”
兴国骂:
“睁眼说瞎话,鸡能自己变种?”
鼻涕王说:
“真的,真的,不信你问汪进,是他先发现的。”
兴国转头瞪汪进道:
“怎么又是你这疯子,老实说,鸡是不是你换的?”
汪进只是望鸡,不理人。
兴国要打。
毛弟拦住说:“兴国,这一片鸡鸭都杀光了,伢们就算想害人,也找不到鸡来换。”
兴国想想也是,只得叹自己背时。
大脑壳忽道:
“兴国叔叔,鸡变了是我和汪进同时看见的,不会有人偷换,只是它怎么会变,我也想不清楚。”
灵丽瞧着鸡,眼中精光闪现。
鼻涕王忙说:
“上午院子里冇来生人,不会是外人做的。”
伢们一通说,鸡变这事越发邪门。
正说话汪进忽“噗通”跪倒,朝乌鸡磕三个头,哭道:
“兄弟,好走……”
兴国又待再骂,不想‘花花’忽望空窜起,挣断麻绳,飞到三层楼高,“咯咯”打鸣,翻四个筋斗,倒栽下来,擂得口鼻流血,抽搐不已。
大脑壳望着地上血痕,仿佛‘花花’变作往日的灰猫子,右眼白光乍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