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方渐白,鸟雀争吵盼日出,大槐树再飘片绿叶下来,落到百灵头上。
百灵拂手接着,绿叶竟变作黑色。
抬头望翠绿一片,正纳闷,枝叶分处,一道黑影从天而降!
百灵暗道:不好!
挺双拳‘举火燎天’。
黑影疾如闪电,头下脚上,同是‘举火燎天’!
“砰!”
百灵硬接来拳,顿觉脚底如稀泥,双腿直往下陷,没至脚踝。
再看偷袭那人竟被反震上天,凌空翻个跟头,忽弹长腿,一脚踢在百灵面门。
这一脚借力打力,速度更快,百灵纵是神仙难避!
“哎哟”大叫,喷血跌倒。
罗汉脸上沾着六滴鲜血,其中一滴正中眼睑。
黑影凌空再翻个筋斗,飘然落地,哈哈笑道:
“我当你有几狠,不过是尬阴势赢了老子。”
来人虎背熊腰,额头漆黑,正是大熊。
大熊拿脚蹭蹭百灵,叹道:
“唉……都说柴勇雄霸中原,手下一个不如一个,原来是人抬人吹牛捧出来的。”
地底忽有微声说:
“放屁。”
大熊循声,但见罗汉右眼珠滚动,眼皮似嘴把血滴吸入,独眼睁开,血红一片!
大熊笑笑说:
“你连他都打不赢,还想么样?”
罗汉只躺倒不动,血眼怒睁道:
“有种你杀了我!”
大熊走过去,说:
“你这废物,也配老子杀!”
轻轻一脚,踢在罗汉太阳穴上。
看罗汉脑壳一片潮红,大熊想:莫真让老子踢死了。
瞅四下无人,自语道:
“忒不经打,无趣,无趣……”
沿小路朝树林外走。
“哪里走!”
地面罗汉又叫,声音明显大些。
大熊回头道:
“狗日的冇死?”
罗汉撑地坐起,说:
“狗熊,你特地来寻我,不打一场岂不可惜。”
大熊笑道:
“打,你凭么事跟我打?”
罗汉不作声,右眼圆睁,脸憋得血红,只剩左眼惨白如霜,攥紧双拳,猛擂小腹丹田!
大熊道:
“打不赢投降,何必作践自己。”
罗汉伸长脖颈,狼嚎一声,腾空立起,望大熊说:
“废话少说,拳脚见高下。”
大熊后脖颈汗毛立起来,背心一阵发痒,像被猫挠,不敢轻视,双拳虚立。
罗汉脚踩七星,抱拳进击。
斗罢数合,二人力道如长江大河,滔滔不绝。
大熊扎稳马步,胸腹黑影晃动,吐气开声喝道:
“着!”
罗汉赤眼如血,脸如关公,不退反进,应以弓步冲拳,暴喝:“破!”
二人招式寻常,如同儿戏,力道威势却强逾百倍!
“砰!”
大熊飞退十六步,背倚棵海碗粗樟树方止退势,似刹不住车,双掌向后拍在树干上。
樟树震晃,落场叶雨,洒大熊满身。
再看罗汉晃如醉汉,嘴角带血,红脸渐白。
大熊笑道:
“你流血……噗!”
话说半边,喷血如箭。
罗汉“哈哈”笑两声,盯着大熊。
大熊倚树揩血道:
“流点血算么事,再打,再打!”
前行两步,脚下发软,一跤坐倒。
罗汉垂手平静说:
“熊可海,今日你我都受了伤,强打下去,纵勉强分出胜负,却难体现各家所长,和赖皮打架无异。不如你我休养数日,约好时间清清爽爽决战一盘。到那时,胜负生死各安天命,也算不负自家师父威名。”
大熊待要再打,撑地三次不起,嗓子发痒,又吐口血,只得道:
“好,我看你要顾师弟,算条汉子,你哪天公休,说个时间,我们再打。”
罗汉说:
“我休长假,挑你轮休日子公平些。”
大熊道:
“好,不啰嗦,下礼拜二我调休再打。我订时间,你说地方。”
罗汉想想说:
“还是龙王庙四官殿中间的废码头吧。”
大熊道:
“柴家弟子果然有些骨气,不肯占人便宜。”
罗汉说:
“你错了,我在龙王庙输过你两次,还连累拐子。这一战,我要原地讨回公道,让你输得心服。”
大熊道:
“好,我成全你。下星期再见,莫让我失望。”
说罢咬牙颤巍巍站起来,满头是汗,和罗汉擦肩而过,寒意逼人。
步出树林,大熊只觉额头更冷,伸手一摸,掌心一把冰珠,全是汗珠模样。
太阳跑出来,知了焦躁,冰珠转眼成汗。
林间荫密,阳光难寻,罗汉肃穆,直如三民路的孙中山铜人像,独少了孙逸仙那份淡然。
知了唱累了,声音低下去。
草地上枯叶响动,百灵醒来,揩了嘴边血,摸头道:
“怎么回事?狗熊人咧?……师兄!罗汉!你么样了?”
探探罗汉鼻息,触手冰凉,待搬他又想:师父曾说,走火入魔或内伤极重的人轻易不得搬动,否则,伤重难治。
只好寻密荫坐倒,点支烟守着罗汉。
火柴将熄,头顶落片枯叶,坠地变黑!
百灵记挂罗汉,一根烟尽,黑叶遍地。
难道疯狗熊未走?……
百灵倚树抬头望去,才将一树绿叶,竟都枯黄!
正诧异间背后“喀喇喇”声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