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梦华道:
“呸!你少咒老子,这夜老子不能白守,你要请老子吃餐好的。”
大熊说:
“冇得问题,你便是要吃天上的月亮,我也跟你去摘。”
冯梦华道:
“莫来虚的,就正暂,趁轮渡冇开,去搞碗三鲜面来吃。”
大熊说:
“老福庆和啥,我心里有数。”
去船舱寻出饭盒,三两步跑上岸去。
刚到和平里,巷口有个青年见着大熊,“呀”一声,吓回转去。
大熊纳闷这人好面熟。
街对面民权路H号里李善强蹬球鞋跑出来。
大熊喊:
“拐子,这早出来跑步?大脑壳咧?冇跟到一起?”
李善强指竹床阵道:
“他还在睡懒觉。么样?昨天夜班?”
大熊说:
“嗯,过早去的。我去老福庆和,拐子要不要带点么事?”
李善强摆手说:
“我等下在单位过,省钱。大熊,注意身体,莫仗年轻熬坏了。”
说话跑去。
到老福庆和,师傅捅开炉膛,烧滚第一锅水。
天早,冇得么人排队。
大熊买碗三鲜面,一碗阳春面,轮到他正好第四个。
下面师傅睡眼朦胧看他道:
“脸都不洗,就出来过早,是怕三鲜面卖光了?”
大熊笑道:
“怕排队。”
师傅说:
“看你一脸漆黑,也是造业劳碌的命,多打半个圆子你。”
大熊道声谢,把面倒入饭盒,欢喜去了。
回轮渡路过票房,正撞着刘丽华开门。
丽华大叫:
“鬼呀!”
把门摔上。
上趸船,揭开饭盒。
冯梦华是三鲜的,大熊自吃阳春面。
老冯板脸说:
“狗日的你这是搞么事,是兄弟该有福同享啥。”
端饭盒把圆子、火腿朝大熊碗里赶。
大熊边躲边拈半颗圆子道:
“下面师傅看我造业,加的。”
老冯说:
“你这大个块头,半个够么事。”
硬把一份三鲜,扒拉大熊一半,再拿兰花豆来吃。
大熊喜道:
“今日过早好丰盛,要是有酒就好了。”
冯梦华说:
“好个屁,你狗日的昨晚装死,害老子倒了不少酒。有板眼你去甲板上舔。”
太阳升起来,江面一片金光。
“呜……”
头班轮渡来了。
船靠岸,舵工老祝跳上趸船,指大熊额头笑道:
“狗日的大熊,昨晚是不是做了坏事的,印堂这黑?”
大熊系稳缆,找块镜子照照,干笑说:
“嘿嘿,忘洗脸了。老冯,你顶一下。”
跑到趸船屁股,使个燕式栽入江里。
老祝点燃烟,道:
“狗日的到省事。”
烟烧一半,大熊探头,湿淋淋爬上船,印堂似更黑了,打两遍肥皂洗不干净。
各家归置好竹床,大人忙着上班。
毛弟推车出门,看三门的兴国神色慌张拎条麻袋往屋里钻。
毛弟喊:
“兴伢,搞么事?一大早上做贼!”
兴国悄声道:
“嘘,莫作声,莫作声。”
背后麻袋不停抖动。
毛弟听得“咯咯”叫,笑说:
“好啊,到处都在杀鸡杀鸭,你还敢养?”
兴国忙摸出烟来,递一根道:
“毛弟哥,你晓得的,我媳妇快生了,她老家差人送两只乌鸡来,说等生了伢补补。就这个把礼拜的事,拐子莫说,等我煨好汤,跟你屋里灵丽添一碗。”
毛弟说:
“兴国,烟我抽了,汤你留到媳妇下奶。你一大清早背袋废纸回,有么说头。”
摆手蹬车而去。
大熊彻底好了,精力更胜先前,只脑门那片苋ゲ坏簟�
去长航医院,全套检查做完,查不出来。
院里议论纷纷。
汪进见了,发疯似在一栋楼道里跑,双手巴掌拍得血红。
大脑壳悄悄跟去,问:
“么样了?”
汪进只是傻笑,却不作声。
刘家俊说:
“西医有屁用,你得去陈太乙,找白胡子中医。”
老中医把过脉,摇摇头退了挂号钱。
大熊回到轮渡,耍一通锚链,喝道:
“老子吃得喝得,有么大不了的。”
冯梦华问过缘由,点烟闷抽,抽到烟屁股头烫手,猛拍腿说:
“大熊,你狗日的还记不记得那天是和哪个打的架?”
大熊问:
“哪天?”
老冯说:
“狗日的你脑壳被打坏了?就是差点被人打死那天。”
大熊摸头想想,道:
“狗日的就在脑壳里转,可老子一下记不起来了,等哪天碰到,看我不打死个狗日的。”
民权路H号一切如旧,街对面和平里小巷里几日不见外乡人,五大苗的人像是走了。
百灵打听得大熊冇死,趾高气昂,日日去青少年宫教拳。
偶有师兄们来玩,伢们总缠着他们比试。
百灵连赢五盘。
师兄都说他进步快,门里只有丫头、罗汉能赢他。
百灵笑笑,夜晚去滨江公园,冇等到师父,独自运气练拳,擂断三根条石,暗想:明日该去中山公园玩玩。
罗汉自打输到大熊,又受了伤,怕见丫头,总躲在中山公园苦练,可一身功夫时有时无,强时猛赛张飞,弱时直似黛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