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该呀……”
姬小白盘腿上床,冥思半晌,忽睁眼道:
“不好……”
手一招,黑木箱中飞三只小虫直入掌心,姬小白撩腿盖好木箱,带上门,过走廊入厨房,推窗望去,天井像无尽深渊。
姬小白眨眨眼,右眼白光隐现,暗道:
“怎么是他?……”
摊开手,掌心是三只绿头苍蝇!
苍蝇不大,通体翠绿,似翡翠透亮。
姬小白朝苍蝇呵口气,轻声道:
“去吧,莫贪玩,快去快回。”
苍蝇蠕动着振翅飞起,浑身绿光,夜色中像是萤火虫,“嗡”地钻向楼下。
天井闷热漆黑,人都在大院里乘凉,绿头苍蝇不费事便寻着大脑壳,绕飞数圈,最大那只“嘤”地盯在他拇指尖。
吸一会绿头苍蝇光芒黯淡,变作黑麻子苍蝇拍翅朝天飞去……
大脑壳指尖动动,第二只苍蝇瞅空顶上。
苍蝇渐渐变黑,大脑壳“哎哟”一声醒转,黑苍蝇嗡嗡飞走。
最后一只不罢休,还盯拇指。
大脑壳像没缓过气,愣愣看苍蝇爬在指尖,莹莹放光,自语道:
“噫,捉不到灶妈子,居然捉到个萤火虫。”
苍蝇听到人声,飞起直撞大脑壳面门!
大脑壳躲不过,眼看苍蝇擂到,右眼忽射出白光来!
绿头苍蝇被白光扫着,像被拍到,歪斜飞数尺,栽倒地面。
大脑壳黑拇指转白,寻到断筷,小心翼翼走近,拿筷子挑起苍蝇,细看一阵右眼白光黯淡,丢了筷子道:
“我当是么事,只是颗绿头苍蝇……”
蹦跳着往门洞外跑,临出三栋,回头望向四门四楼,厨房里似有人影一晃。
开门进屋,身后“嗡嗡”作响,姬小白摊开掌心,两只黑麻子苍蝇只在手心盘旋,再不飞走。
锁好两道门,打开黑木箱,姬小白右手作个奇怪姿势,道:
“去!”
黑苍蝇飞脱左手,直射箱中黑炭!
黑炭像被人捏住下颌,忽地张嘴,吸没苍蝇,仍僵死如前。
姬小白闭目盘腿,嘴唇翕动……
里屋不大,但听“嗡嗡”有声……隔一阵,黑炭身上冒一缕雾气,肚子一跳一跳,合着声音,像苍蝇在肚皮下跳舞!
姬小白嘴动愈快,双手合十,连变六道手势……
黑炭身周雾气越浓,直笼罩一箱怪虫……
浓雾中忽现“嘶嘶……”声,似猫子发恼喷气!
“嘶嘶”声渐大,压低苍蝇“嗡嗡”。
手势变完,姬小白满头是汗,停嘴睁眼,剑指雾气道:
“化!”
雾气四散,化于无形。
姬小白双手合一,展眉道:
“还不醒来!”
黑炭手脚再抽搐一回,眼皮滚动……忽眨一下,两眼各钻出只苍蝇,翠如碧玉,也不飞走,乖乖跃入木箱……黑炭双眼仍是一白一黑,四周看看,见着姬小白,咧嘴哀号,连喷三口浑黄江水!
姬小白伸手,轻抚黑炭头顶,道:“造业的猫儿,受苦了,受苦了……”
拍得三下,黑炭眼神柔和下来,打个哈欠,软倒睡去……再瞧它样子,竟和先前僵尸无异!
箱中各类怪虫沙沙爬拢来,围黑炭一身。
姬小白道:
“睡吧,睡吧,一阵还有得忙……”
轻轻合上木箱,推到床底下。
独坐床边,姬小白喃喃道:
“唉,救了这个,还有一个……等等再说。”
盘起腿来,坐如老僧。
灵丽和胖小蕾几个在竹床上丢沙包。
大脑壳跑来说:
“我也要玩。”
灵丽问:
“大头,你搞么事去了?”
大脑壳说:
“找鼻涕王他们玩了的。”
拿起沙包就丢。
胖小蕾说:
“大脑壳,你和雪琴一队,我和灵丽一队。”
玩一会,大脑壳手笨,连累雪琴老是输,扯由头去看人下棋,看一阵躺在竹床上数星星。
天上星星一眨一眨,像在和人讲话……
轮渡收班,冯梦华托人带话回家,说晚上值班。
自去草丛里寻着大熊,摸摸胸口像还有些热,含泪卷席抱起欲翻堤去民权路H号,想想不妥,又藏了大熊,空手走去。
刚过候船室,远远见民权路H号里竹床直排到大街上,尽是人。
有认得的遥喊:
“梦华!吃了冇?”
冯梦华点头说:
“吃了。”
那人再问:
“这晚还不回去?大熊咧?冇跟你在一起?”
冯梦华忙说:
“今日加班。”
拐去候船室副食店买盒‘游泳’,包两角钱的兰花豆,再买瓶烧酒,掉头回码头。
排好吃食,抬头看候船室值班的嫂子们都睡下,冯梦华这才摸去草丛,扛起大熊上趸船。
就着昏灯,老冯咬开瓶塞,倒一口地上,自喝一大口,再点两根烟,放一根大熊头前,边喝边骂,骂到后来,老泪纵横……
兰花豆冇吃几颗,酒去大半。
夜深了,院里人都在外头竹床上瘫条(武汉话:瘫条大致是瘫软、软倒的意思。)。
三栋一片死寂。
毛弟家黑黑地,姬小白收功睁眼,静静道:“起来了。”
屋里还有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