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点烟跍坐,日正当头,蒿草丛闷如蒸笼,乱草纹丝不动,两人却似不热,龙朝海更闭起眼,恍然入梦。
长草悉索,涌团蚂蚁出来,沾着药粉,蚂蚁抽搐变红,骚动起来,相互疯咬,不一阵尸骸遍地。
泥土拱动,又钻些爬虫,引得红蚁围攻。
爬虫虽大,却不敌疯蚁,只少数沾着药粉,通体变红,才敌住疯蚁。
不消片刻,草地黑红一片,引动一只胖大癞蛤蟆蠢蠢走来,张嘴舔吃。
癞蛤蟆吃得欢畅,“呱呱”叫两声,雪白肚子变粉,再吃几口,渐变赤红,到后来背上一片疙瘩亦成血红。
虫儿们识得厉害,飞爬避走。
癞蛤蟆鼓起眼,瞧瞧龙朝海,又看看吴片片,蹲着不动。
忽一株蒿草歪倒,草根处泥块翻起,拱条黑长蜈蚣出来,如蛇游动。
逃命小虫挨着蜈蚣,仰天翻肚,手脚抽动,须臾僵硬。
遇着大虫,蜈蚣金钳开合,咬咬便走。
咬到红虫,蜈蚣弹起来,游走如飞,黑长身体变条血线!
吴片片吐口烟,说:
“朝海,开打了!你猜谁赢?”
龙朝海睁眼笑道:
“谁赢都正常”
再瞧沙地上,方圆丈许只剩蜈蚣、癞蛤蟆。
大蜈蚣像吃了辣椒,绕蛤蟆不停飞转。
癞蛤蟆以逸待劳,只鼓眼珠随它转动。
吴片片看得着急,道:
“这蜈蚣胆小,待我助它。”
轻弹烟头,烟灰带些火星飞去,半路断作两截,正中血蜈蚣、红蛤蟆!
蜈蚣、癞蛤蟆吃痛,闪电弹起。
癞蛤蟆蹦得高,居高临下吐长舌粘住蜈蚣!
蛤蟆巨嘴合拢,吞吃蜈蚣。
怎奈蜈蚣太长,剩大半截身子借力翻起,直如长鞭反抽,一对金钳恰刺在癞蛤蟆双眼!
肥蛤蟆晃晃脑袋,似醉汉踉跄,圆鼓金眼登时黑瞎,再想蹦走,只原地抽搐数下,再不动弹。
迟疑片刻,蜈蚣松开金钳,甩动身子,拱开蛤蟆嘴钻出来,也不游走,爬上癞蛤蟆头顶竖金钳左瞄右看,像在示威,又似在等什么。
癞蛤蟆死去,鼓肚子如泄气皮球,渐渐萎缩,背上癞子也冒些白浆出来。
蜈蚣大喜,金钳叩响,溜到蛤蟆后背猛吸白汁。
白浆吸尽,蜈蚣扁平身体早鼓胀滚圆,似红长蚯蚓,再爬不快。
龙朝海终于睁开眼,笑眯眯道:
“要你好吃!”
转身看看百灵,摇头说:
“这伢资质稀松平常,可惜了一条好虫。”
说罢捡根草棍,在荷包里蘸些黄绿药粉去赶血蜈蚣。
血蜈蚣腹胀难受,本走不快,草棍趋近,不等挨着,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游爬如飞,快似先前。
龙朝海微笑以草棍驱赶血蜈蚣爬上百灵身体,直游至头颈!
吴片片凝神盯住道:
“朝海,金蟾、血蜈蚣集诸虫之毒,其性猛烈,当炼七七四十九天方可运化,贸然让他吃了,怕是不出三步这小子便一命呜呼。”
龙朝海笑笑说:
“片片,你是舍不得这个蠢徒还是舍不得这条虫?”
吴片片忙道:
“朝海,你莫误会,就算我羡慕,血蜈蚣得来不易,也该是你的。”
龙朝海说:
“什么你的我的,你我生在苗疆,连骨头渣子都该是苗家的。”
吴片片道:
“说得好,朝海,你是炼药大家,照你看这血蜈蚣毒如何炼化?”
龙朝海皱眉说:
“仓促间只能用火,可惜,我没带炉子。”
吴片片道:
“那有何难,你看着虫,等我生火。”
言罢寻块鹅卵石子,从荷包摸两片银白长铁,双手急错。
“嗞嗞……”不绝。
铁片擦一串火花似闪电射中鹅卵石!
吴片片双手不停,嘴里念念有词,铁片火花不断,尽罩石子。
须臾,鹅卵石红亮起来,像远天太阳。
龙朝海笑说:
“我是老了,竟忘了青苗是炼金大族,吴片片用火,可称苗疆第一。”
吴片片收手,两块长铁少去一大截,侧头道:
“朝海,火生好了,莫看石头小,可抵两炉子炭火,炼虫的事交你了。”
龙朝海讨过吴片片手里铁片,夹住鹅卵石。
石铁相交,铁片登时泛红!
龙朝海不敢怠慢,左手草棍对血蜈蚣一按一挑,喝道:
“撬嘴!”
血蜈蚣飞在半空,龙朝海右手夹石火闪电击去。
“哧!”
血蜈蚣着火,拐弯射向百灵!
一旁吴片片早托起百灵头颈,捏住牙关。
百灵张嘴,血蜈蚣似流星射入!
吴片片忙拍紧百灵下巴,似怕血虫跑了。
龙朝海扔了火石,凝神在百灵胸腹横竖比划,喃喃低语。
百灵胸膛蠕动,像有无数虫子在体内爬动……
爬半天,龙朝海指百灵肚脐道:
“着!”
吴片片掀开百灵衣裳,看他肚脐眼流一线黑水,说:
“好了。”
等一阵迟迟不见醒来,龙朝海歪头想想,拔根狗尾巴草,撩向百灵口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