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-11-8 12:14:00
汤博白早料到他有这手,一把抱住,拖回来,道:这是为什么?为什么?……
王发迪说:老汤,你晓不晓得汉阳桥头堡到这里有多远?
汤博白摇头。
王发迪接着说:
汉阳桥头堡到这里一共14盏路灯不到,我们在13,14之间。
13在洋人眼里不吉利,14在中国人眼里就是要死,所以此地大凶。
十年前,卡车就是从这掉下去的。
我仔细算过,路灯间距30米,这里离14盏路灯差6米,离汉阳桥头正好414米,也就是‘死要死’。
汤博白说:老王,这都是巧合,你想多了。边说边拖王发迪往汉阳走。
王发迪道:
老汤,你晓不晓得,这十年来,我老在做同一个梦。
梦见我不分黑白,趴在这里,朝下看,看到水里露出张脸,朝我喊,‘下来,下来……’。
梦越来越清晰,以至于我能看到水里猴子样的脸,模样口气正是当年徐悠子老娘余国英。
每次梦醒,我都要上桥一趟,看看水里有没有鬼脸。
十年里长江大桥我冇走过一千回,也有八百回。
这梦十年来一直折磨我,像要慢慢杀死我。
昨天,我又梦到了……这次,余国英说的是‘十年到了,下来吧……’。
刚才我冇跟你讲,其实早上我们过桥,我往桥底下看,真看到了。
汤博白问:看到么事?
王发迪点根烟说:
江面上露出张脸,脸上尽是毛,看着像猴子,冲我叫。
声音虽细,我听得清楚,是‘十年到了,下来吧,来吧……’
你抓我一把,它就沉下去了。……
2012-11-8 18:38:00
其实,齐烟虽没提过,但厂里人都传说麻瞎算过,我只有十年阳寿。
我到希望是真的,那样,今天我就能解脱了。
汤博白不知该说么事,二人闷头抽烟,走到龟山,岔小路往莲花湖走。
蓦然听人道: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,……
王发迪如醍醐灌顶,哈哈笑道:毛主席这话说得好!管他泰山鸿毛,老子二十年后,又是条好汉!
‘放屁!’
树丛里坐起一人,看模样是叫花子,打个哈哈道:
你真以为毛泽东几有文化?
这话明明是司马迁说的,他在给朋友任少卿信里说‘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,用之所趣异也。’
司马迁官至中书令,被朝廷割掉卵蛋,还写出《史记》。
你不过少个腰子,怎像个娘们!
汤博白问:你么样晓得他缺个腰子?
叫花子笑嘻嘻说:
我不光晓得他少个腰子,还晓得他若不是有个好老婆,十年前就死在长江里了。
今天,要不是有你这个拐子,他只怕死两三回了。
兄弟,人生该有的你都有了,又得遇贵人,免遭横死,你还有么遗憾?
换作我,该大笑三声而亡。
王发迪望叫花子作揖道:多谢指点,我冇得遗憾了。
汤博白不由浩叹,天下之大,卧虎藏龙,敬根烟道,受教!作揖而去。
回首看那叫花子站起身,一步一跛,眨眼没入林荫。
汤博白问:你认得这人?
王发迪摇头,隔一会说:我听人说,有个跛腿叫花子,疯疯癫癫,常在汉江两岸走动,不知姓名,都唤他跛疯子,不知是不是他。
临分手,汤博白把剩下糕点让王发迪带给弟妹吃。
2012-11-9 13:57:00
第二天早上,汤博白接到电话。
齐烟在那头说:老王昨夜在睡梦里去了,临走大笑三声,不知醒着,还是做梦。当时是十一点半。
挂了电话,汤博白喃喃道:果然冇过十年,冇过……
故事讲完,孙庆松、汪进打水洗脚。
孙庆松问:“你怎么不问我,这案子我怎么知道这多?”
汪进傻笑说:“汤博白是你至交,莫以为我冇见过他,就不晓得。”
隔天起来,大脑壳冲进茅屎,屙一堆臭稀屎,起身看里面蛔虫钻爬,吓得冲了,从此肚子不疼。
毛弟下楼碰到李善强,递一包药说:我特地从医院搞的,给大脑壳治蛔虫。
大熊碰到,低头走去,右眼红光闪现。
李善强接药谢过,交给老婆,自去上班。
妈妈叫他服药,大脑壳偷偷吐掉,拿纸包好藏在墙角。
艳阳高照,大熊胸中吐泰,趁轮渡开远,精赤上身站趸船上抬举锚链,肌肉团团鼓起,像大头菜。
冯梦华看他身上几百斤锚链哗啦啦作响,说:狗日的大熊,你吃了么事,这有劲?
练到正午,终于乏了,大熊去趸船后提起水里鱼网兜,挑条肥大黄鳝鱼,“咔嚓”咬掉脑壳,吮吸鱼血!
冯梦华手里鱼竿差点吓到江里,瞪眼看他。
大熊再三两口将大半斤黄鳝吞下,肚皮一跳一跳,嘴角挂血,望老冯憨笑。
下了早班,大熊精神抖擞家走,岸上票房的姑娘嫂子看他来,把门关起。
路过候船室,烂腿叫花子又歪坐和平里,冲他瞪眼,转身入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