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-9-12 12:11:00
老道叹息一声,夺过酒瓶说,几个男人哭哭啼啼像娘们一样,唉……可惜一瓶好酒!
仰天连灌三大口,似怕酒没了。
老黄抹把泪,再跪倒拜谢道长救命恩德,冇让自己黄泉路上做饿死鬼。
老道不理他,只顾饮酒。
老黄接着嘱咐张哥,要配合老郭,完成任务。
又望到毛弟说,你最小,又冇成家,老郭人好,几时让他帮着寻个老婆……
毛弟听到老婆二字,忽心里一阵刺痛,仰天倒地,脸颊粉红,不省人事。
老道变了脸,急扯开毛弟胸前衣襟,一口酒喷在他心口。
老郭凑近看,毛弟胸口显出个淡淡血痕,若隐若现,像朵花。
道长又扯符贴在毛弟胸口。
拿手一指,符咒燃着,等快烧完,老道用手一抹,又揉几揉。
毛弟胸口血花消失,坐直咳嗽一声,吐口血地上,活过来。
老道指指毛弟,又指指老黄说,你这个比他那个还要复杂,想彻底解开,还得回去寻下蛊人。我的符不晓得能镇几天。速去!能不能活命,就看你造化了。
毛弟正要谢恩,老道指天边忽道:咦!
众人扭头看,太阳西下,天边一片火烧云。
再回头,老道失去踪影,好像从未来过,地上剩两个空酒瓶。
老郭让老黄端鼓子吃菜,扶毛弟坐好,张哥开车,回长航招待所。
下车把毛弟拉过一边,老郭递他柄小刀说,快回头去找下蛊害你的人,找不到就拿它自杀,省得受罪。
又偷偷塞些钱、粮票毛弟,看他走入夜色。
2012-9-12 18:28:00
回到招待所,张哥喊:老郭,老黄怕不行了。
撩衣服看,老黄肚皮像弹钢琴样起伏,好在有符咒镇着,他不太痛,还和小万他们说笑。
待抬上救护车,老郭在后车厢陪到。
医生没来得及听诊,黄为国肚子变得透明如水,里面蛊虫如鱼游走!
医生吓到前座,剩老郭一人陪着。
车上颠簸,黄为国的肚子像桶水一点点泼到地板上!虫爬一地……
车到医院,后备箱里满是虫在水里爬,……
水流到车外,虫都钻入地下。
老黄干瘪如柴,断了气。
医生撩衣服见腹部并无伤口,掩口鼻推入太平间。
死亡原因写到:食物中毒导致死亡。
太平间守着的老头眯眼说:又推个臭皮囊来。
老郭问:什么意思?
老头冇看床单下的尸体,却说,肠穿肚烂,内脏都没了,不是臭皮囊是什么。
老郭哆嗦手,摸烟敬过说,老哥,这是我老同事,也算个兄弟。我还能么样尽点心意?
老头点着烟,“啪”一声拉灭太平间的灯,只剩两个烟头在黑暗中仿佛一双鬼眼。
老郭心里发毛,暗吸口气问,师傅,这是什么意思?
老头又拉亮灯说:
人死如灯灭,你们阴阳隔绝,还能做什么!……
有些事,活到不做,等人死了再做还有什么意义?……
老郭颓然回到招待所,喊张哥、小万、小戴商量。
张哥说,今天算开了眼,既遇到仙人,又见识了蛊毒,总算晓得世界原来不一样。
老郭说,又如何,老黄还是死了……
2012-9-13 12:03:00
张哥晓得老郭不痛快,撒一圈烟,大伙默默抽。
小戴问,毛弟哥去哪里了?
张哥说,毛弟中了更歹毒的蛊,仙人都解不开,他只有去找下蛊人,前途艰险,估计九死一生。
老郭叹息一声说,明天往单位挂个电报,汇报情况,让再派两个司机来。
张哥说:
哥几个都晓得发生了么事,要是如实汇报,说不定单位会扣个封建迷信的帽子,我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。
我看不如说老黄是食物中毒死的。……
毛弟前途未卜,就说他私自去万县投奔亲戚,万一他回不了武汉,老郭作为领队,责任也小些。
老郭不同意,说,毛弟回来,怕会受处分。
张哥说,老郭你为兄弟忙前忙后,如果毛弟的事你也要扛,那就把我们都算上,陪你一起受处分。
老郭无奈,只好按张哥说的办。
第二天,老郭拿张哥连夜写的材料,先向重庆领导方面汇报,又往武汉拍发电报。
一切停当,重庆长航方面派车,从太平间拖出黄为国,送石桥铺殡仪馆火化。
尸体进炉,四个武汉的都在一旁守着。
火一起,炉膛里忽然哐当一响!
大伙看时,黄为国弹坐起来,浑身冒火,皮肤下鼓鼓涌涌,像虫在拱!
小戴冇看过,吓得喊,炸尸!炸尸了!!!……
烧炉子的面无表情,调大火继续烧。
老郭让张哥塞两包烟,兄弟几个继续守着烧。
但听炉壁不停传来“叮叮咚咚”像下雨的声音,又像许多小鬼拍门,过十来分钟,才渐小。
2012-9-13 18:30:00
兄弟四人哭过一场。
老郭说:黄为国,好走!
装骨灰时,老郭看到,骨头上分明有许多小洞,仿佛虫子蛀过。
重庆的老曹捧骨灰盒来装,只盛满一半,便笑说,黄胖子块头那大,灰却只一点。
在重庆住一个星期,单位派的新司机坐船到了。
一个姓罗,一个姓陶,都认得。
老郭检查好卡车,设备,嘱咐路上不能乱吃乱喝,大家上路。
一路小心,出蜀道入鄂西,山路连绵。
这一日,翻过座大山,艳阳天忽变得阴暗。
老郭坐副驾驶上皱眉看,又到逼一样的大山,忙换过开车的小万,继续前行。
走到老茂屋前,院墙坍塌。
大伙下车看。
房梁歪斜,焦土一片,似多年未住人……
老茂一家更不知去向!
小万喊:毛弟呢?……
幽谷回音,像千万人在问:毛弟呢?毛弟呢?……
老郭拦住众人,喊大家上车赶路。
老郭带头疯似地开,天黑时,终于将逼似的大山甩在黑暗里。
到武汉,毛弟果然冇回。
老郭浩叹一声,打个报告,从此不跑长途。
毛弟那天与老郭一别,跑到货运车站,等三个小时遇到辆去上海的卡车,磨半天说老家恩施山里出事了,又丢两包大前门在驾驶台,师傅点头让他爬上后车厢。
抽着烟看漫天繁星,毛弟在摇晃里渐渐睡去。
迷蒙中,又看见天仙样女子,在夜空里眨巴星星般的眼睛说:快来……我等着你……
毛弟爬到车顶上去够,总差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