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-7-24 10:02:00
灰猫子像猫一样惊得弹起来,扭头看身后,却什么都没有!
人一歪失去重心,头朝下往背巷子里栽倒。
后巷狭窄,除偶尔有伢们在里面玩,平常甚少有人走动。
灰猫子醒来时,天已黑。
望着漆黑小巷,灰猫子想自己是不是到了地狱。
抬手摸脑壳后面鼓起个大包。
疼痛传来,灰猫子庆幸自己冇死,也没做梦。
暗道万幸准备爬起来,忽然眼前一道幽光闪过。
鬼!……
灰猫子趴在地上不动,想躲着不让鬼发现。
等过烧完一支烟时间,周遭死静,灰猫子眯缝着眼看,背巷里更黑。
鬼该走了吧?……
灰猫子动动胳膊,又看见光,幽光!
这次,他看得真切。
一道细细幽光!
不,是两道。
难道鬼也成双成对?
幽光飘荡,越来越近,无一丝声响。
灰猫子更肯定,是鬼!
鬼在变。
其中一道鬼光变成圆的,后面一道鬼光接着变圆。
幽光更盛,似不断变幻着颜色,忽绿忽黄忽红忽白……
灰猫子本不敢再看,又想自己不能死得不明不白,就算被鬼害死,也要认清它们的模样,变成鬼去找它们报仇,就又偷偷眯眼看。
鬼光消失,背巷重回黑暗。
灰猫子正窃喜,忽然肩头被人碰了一下。
他晓得不会是人,正猜测是什么,第二下又来了。
还会不会有第三下?……
接着是第三下,第四下……
一下比一下轻,但灰猫子能感到两个小鬼踩着他的肩头,爬到他身上!
难道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鬼上身?……
2012-7-24 17:25:00
灰猫子猛想起:
跛疯子曾在江边对汪进说,他背着两个小鬼……
自己害得汪进一屋家破人亡,莫非是汪怒潮、庄淑娴化作小鬼找上自己?!……
夜空寂寂,跛疯子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唱起:各家各备,两个小鬼,预备,齐!……
正想着,鬼一口气吹在灰猫子后脖颈上,他只觉头皮一炸,浑身起层鸡皮疙瘩。
鬼接到要搞么事?吃我脑浆么?……
胡乱想着,脸上一阵刺痛!
什么东西?!……
灰猫子斜眼去瞧,只觉胃里一阵抽搐,一股苦水翻上来,浑身冷汗齐出,下身一热,又吓昏过去。
再次醒来,灰猫子觉得下身冰凉,用手一摸,抓一手尿。
天上星月繁盛,四下虫儿鸣唱……
鬼走了?!……
确实冇得先前的鬼像……
会不会鬼已经上了身?……
灰猫子想着,打个寒战,爬起来往家卯(武汉话:mao三声,此处是卯足劲的意思。)跑,全然忘记自己辛苦搞的竹篾。
奶奶万有弟见他便骂:“个铲刀的(武汉话:老话,出处为当年有类人常穿街过巷,扛着条凳,上捆磨刀石,口喊,‘磨剪子,铲刀,呃!……’后被引申来指爱四处晃荡的人,带贬义。)!你野到哪里去了,正暂(武汉话:现在的意思。)才死回来。还不快吃饭!”
灰猫子偷偷找条裤子,去厕所换上,裤子就水搓了,叉到绳子上晾着。
捧起炉子边温的油盐饭,凹(武汉话:此处作低,伏。读音wa二声)到脑壳吃。
2012-7-25 9:46:00
万有弟扯下滴水的裤子,闻到上面腥骚味道,又拿肥皂再搓一遍,晾了。
回屋喝骂灰猫子,说他今天一定是和人打架打输了……见灰猫子不言语,便追问他是和哪个打架。
灰猫子一碗饭扒得精光,却不说话。
万有弟恨他调皮,怕灰猫子再走细毛的老路,又喝骂道:“只晓得死吃,连个屁都不放一个,老实说你今天是和哪些遛达鬼(武汉话:此处是小流氓的意思。)打架去了?……说不说,说不说,……你非要学你拐子被别人害死好些!”
灰猫子半天不做声,等咽下嘴里最后一颗米,才回道,被害死好过被你嚼(武汉话:不停地说的意思)死。
万有弟气得浑身颤抖,说声,还敢犟!一巴掌扇在灰猫子后脑上。
灰猫子哎哟一声倒在方桌上。
万有弟又骂几句,才觉不对,赶紧抱灰猫子放躺床上。
试试孙子还有进出的气,就忙去了。
灯光昏暗,她冇发现灰猫子后脑壳鼓着的血包。
半夜里,灰猫子不停动换,像做梦在和谁打架,直到一声惨叫屋里才安静下来。
隔天上学,灰猫子似乎记不起头天的事情,人恹恹地。
老师问他怎么了。
灰猫子只说头疼。
老师见他后脑壳红红的肿起个大包,就放他假,要他回家请大人看医生。
一出校门,灰猫子觉得头疼顿时好许多,才想起昨天辛辛苦苦爬墙搞的竹篾还丢在背巷子里。
到民权路H号,拐进背巷子,灰猫子看一个人正跍着在捡散在地上的篾片,喝道:“莫动,篾片是我的!”
2012-7-25 17:53:00
那人回头,却是大脑壳。
大脑壳看着灰猫子。
灰猫子顿时感觉身上汗毛立起来。
大脑壳眯缝着眼,眼里射出两道细细幽光,居然和昨天晚上那鬼一样!
大脑壳忽然笑笑说,灰猫子,我就晓得你把竹篾扔到这里,冇想到真猜中了。
灰猫子悻悻接过竹篾要跑。
大脑壳说,你慌到回去搞么事,万一你奶奶在又玩不成。我们就在这里削篾片,我刀都带了。
大脑壳掏把小刀,刀片雪亮。
灰猫子瞧刀片上正反射出他的大头,一双眼由细变圆,像万花筒样诡异放光,正像昨天鬼光变幻!
灰猫子不敢走,坐下来,接过刀子在竹篾上刮。
大脑壳跍倒一旁讲刮篾的要点。
灰猫子心不在焉,手上被剌开几道口子。
血顺手流,灰猫子注意到大脑壳看着像很兴奋,忙吮了血,接到刮。
好容易刮好风筝四根龙骨,大脑壳比了又比,说,冇得鼻涕王的大。
灰猫子说,第一次,就当做实验,不要那大。
说完捡起竹篾,匆匆走去。
临出背巷口,回头看大脑壳望着自己,似在冷笑。
反正是放假,灰猫子下午找个脏洋瓷碗,洗干净去邮局偷浆糊。
附近的小邮局浆糊少,管得严,灰猫子索性去上海路。
上海路邮局大,人多。
灰猫子挤到贴信的地方,拿着粘信封的毛笔刷子把浆糊往自己碗里赶。
拨过大半碗,终于叫工作人员发现,灰猫子端起洋瓷碗拼命往回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