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-6-12 19:29:00
531.
他的笑声听起来说不出的苍老与凄凉,我问道:“你好像变老了。”狩猎者说:“年纪大了,不知不觉就老了。”我问道:“是不是你出什么事了?”人怎么可能老的这么快,才几天不见,他满头花白的头发就都变得雪白,本来光滑的脸上皱纹横生。几天之内,他老了不只十岁。
我有些回味过来他刚才的话,问道:“你说的是带东西去?你要带什么东西,董师兄从来没有说过他要出门。”狩猎者说:“天快黑了,你得走了。”我说:“我不走,你把话说明白,是什么?”狩猎者抬起凳子说:“那你在这呆着吧,我要去见我的老朋友了。”他像很多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一样,一手拿着小折叠凳,一手拎着茶缸在树林里走,一般的老头,这样就是要找一个河边坐下钓鱼,但是他绝对不是一般的老头,他也许也是去个小河边,但是一般的老头没这种速度,他像飞起来一般,消失在我的视野中,我本来还想尾随他,现在放弃了这个想法,我连他往哪个方向去的都不知道。
地上掉着一个东西,散发出暗淡的光泽,我拿起来,是他刚才挂在手上的念珠,我要找狩猎者,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。我摸着这串念珠,手上忽冷忽热,冷时如寒冰刺骨,热时如火焰灼烧,这老头一直摆弄这东西莫非是在苦练寒暑不侵,我没这两下子,拿出好多张纸巾包住念珠,它手感很轻,如同没有重量一般,就是这几团纸都比它重,什么材料。我试着推开狩猎者的门,大门纹丝不动。
夜晚似乎忽然间降临了,四周昏暗了下来,本来寂静的林中响起了喧闹的笑声,似乎有好多小孩子在我的身边跑来跑去,穿的都是军绿色的小衣服带着小军帽,,短衣短袖,在我面前晃来晃去,那些墙壁上斑驳的油画也鲜艳了起来,周围的树木变的浓密茂盛,是盛夏的景观,小孩子中一些调皮的,都把冰凉的小手贴上了我裸露的皮肤上,一阵冷风吹来,我全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,鼻端发麻,打了一个喷嚏,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,眼前的幻像都消失了。晚风吹动着,在林间流淌,卷起地上的片片落叶,树林外的路灯的暖暖的黄色灯光闪烁。
我把这串念珠揣进口袋,急匆匆地离开树林。身后响起了阵阵的不怀好意的窃笑,尖利刺耳,阴森,久久地回荡。
2012-6-12 19:43:00
532.
我在回去的路上,唐甜甜给我打电话,她说:“你在哪?又偷懒去了?每次有点什么事就找不到你,快给我回来。”我问道:“回哪?”唐甜甜说:“我的办公室。”我说:“唐小姐,马上到,五分钟之内肯定赶到。”她说:“你快点,磨洋工呢。”她那边先把电话挂了,我对着嘟嘟作响的电话骂了一声:“你丫的,少点事不舒服咋的,贱的!”
我赶回唐甜甜的办公室,她也没什么事儿,就是要洗点东西,懒得自己动手,也不会自己动手,她可是一个千金大小姐。我问她,怎么洗。唐甜甜说:“你把这条项链放到烧杯里,加上半杯丙酮,百分之七十的功率,超声震荡二十五分钟。”我问:“多大的烧杯?”我必须问清楚点,她的事太多了。唐甜甜说:“两百毫升的烧杯就行。”我说:“那我放一百毫升丙酮了。”唐甜甜说:“一百到一百一都行。”我说:“丙酮恩么拼写的?”如果它上面写的是英文我就不懂了。唐甜甜说:“褐色的瓶子,BT开头,就在化学间,很好找。你不会是连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吧。”好找你怎么不自己去,她是个大小姐,怎么可能自己动手,认命吧。她递给我一条线连上面镶着一颗璀璨的钻石,我这人没眼光也看不出是真是假,但她的东西不会是假的,唐甜甜接着说:“你小心点。”我以为她良心发现终于心疼体谅我了,她接下来说的话,我又有干她的冲动了,“别摔坏了,很贵的。你赔不起。”你唐甜甜的东西我没有一个赔得起的,除了你这个贱人。
我拿着项链走去化学间,碰到一个师兄问我,这么晚了还来干什么。我说:“给唐甜甜清洗项链。”师兄说:“得用丙酮吧,记得戴口罩,那东西易挥发致癌。用完了回收。”
2012-6-12 19:51:00
533.
我问道:“师兄,你在这很多年了吧?”那个师兄说:“我多大就在这多少年,我爸妈是所里的老职工,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。三十多年了吧。”哇!他才三十多岁,他的头顶都秃顶了,我以为他少说也有五十岁了,要不是董旭光一直坚持让我称呼这个人为师兄,我想叫他老师来着。我问道:“你记得那片小瓦房不?就是所里以前的幼儿园,说是出了一次事故就毁了,你知道那次事故大概是什么季节出的吗?”师兄问道:“你问这个做什么,咱们所里没有幼儿园,没出过什么事故,你是不是听谁胡说八道的,别信。”我接着说:“我刚才路过那片小瓦房,看到落到地上的落叶又长回树上。天气从秋天变成盛夏,枯萎的野草变得绿油油的,上面还开出了白色的小花,那种很常见的牵牛花和满天星。很多孩子在草地上打闹,热闹得很,可惜那些孩子的身影有些模糊,看不清楚,像是被雾笼罩了一样。”我边说边观察师兄,他的脸色变了,越来越惨白,我说完了,他似乎被吓傻了,好久才回过神来说:“我看你也别洗东西了,先回公寓吧。”我说:“我要是不给唐甜甜洗完就休息,肯定会被她骂死的。”师兄说:“人哪有被骂死的。回去吧,太晚了,不安全。”我问道:“那次事故是不是在夏天发生的?”师兄说:“我碰巧提前一年上小学,离开了幼儿园,否则不会有张雪命那么大,我会和其余的小朋友一起,在睡梦中死在床上。自从那次事故后,所里再也没开过白色的牵牛花和满天星,夏天到来时,只有红色的牵牛花和蓝色的满天星。”我说:“小孩子死在睡梦中多好,人生就不会经历悲伤痛苦无助疾病,如果他们还在做着美梦,岂不是在天堂也会一直快乐下去。”师兄:“如果真的是毫无痛苦地死去,我也想和他们一起离开。我的那些小朋友被拉出来时,我看到了,那时,我像往常一样,放学回家,我看到了幼儿园周边围满了人,我插着人缝就钻了进去,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,他们……”他忽然闭口不语了,眼中露出极端的恐惧,浑身都颤抖了起来,我问道:“怎么了?”师兄抖得更厉害了,说:“他们,他们,他们……”他连着说了好几个他们,眼神涣散,喃喃地道:“我就晕过去了。”他真的就一翻白眼,晕了过去。
2012-6-12 20:08:00
534.
我双手捂着嘴,睁大了眼睛,终于大叫了起来:“快来人啊,快来人啊,沙师兄晕过去了。”因为这个师兄长得黑胖粗壮,外加着头顶的地中海,被人称为“沙和尚”,据说本来也是姓沙。来了好几个人,又是心肺复苏,又是掐人中,但是沙师兄还是昏迷不醒,一个学医出身的师兄检查了一下他的心跳和呼吸说:“跟这小子说了多少遍了,少吃肉多运动,这小子就是管不住嘴放不下筷子,离不开凳子,爬不出被窝。高血压晕倒了,送医院吧,小丫头,没吓到你吧。”我一直很无辜地站在那里,说:“吓倒是没吓到,他迎着我走过来,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。”这个师兄说:“你就当他被你的魅力倾倒了吧,该忙啥忙啥。我们去医院了。臭小子这么沉。”
一共去了三个人送沙师兄去医院,大晚上楼里本就没多少人,现在更加冷清了。
我在化学药品陈列柜里找,大部分药品都是装在褐色的瓶子里,B开头的,说实话,我真有点忘了B怎么写的,而且这里面有些药品是法国和德国进口的。唐甜甜真是奢侈,用这么好的东西洗项链。我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真是头大,丙酮应该是液体吧。门外匆匆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,是董旭光,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个救星,让他帮我找吧。但是他仿佛很着急,急匆匆地走过,我还没来得及叫他。我追过去,看看他是什么是这么忙,顺便把他叫回来先帮帮我,我往门口匆忙走去时,不小心带倒了实验台上的一个瓶子,我能看到这个瓶子是透明的,绝对不是用来装丙酮,瓶子的盖子摔飞了,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,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刺鼻的味道。我本还急着去追董旭光,但这里被我弄得有些乱,还是先弥补一下吧,被人发现了还要挨骂,虽然我已经被唐甜甜骂得脸皮不是一般厚,但骂还是尽量避免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