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七的这段酒话,让我明白了老陈的胸襟和坚韧。
要是我问老陈,老陈断然不会给我说这些,说不定还会在屁股上给我来一脚。
那天晚上,我反复听姬七的录音,试图从里面寻找线索,却一无头绪。我第一直觉是想去找那个掌眼,但那掌眼在哪里,姬七没有说。
第二天,我没去找老鬼和茗雅,也没去找老陈。
我想起家中的奶奶,我已很长时间没回去看她了。
奶奶今年95,我常想起她在金陵女子学院和宋美龄的那张合影,可惜的是在**时期,不敢保留,烧了。
回到家里,见过爸妈。我来到奶奶的卧室,奶奶躺在床上,很微弱的声音问到“是无畏?”
我点点头,握住奶奶枯瘦的双手。奶奶卧床已是第六个年头,到现在只能吃流食。
我妈说奶奶每天睡在床上,必备两样东西,一个是手电,一个是闹钟。
我问我妈奶奶用手电做什么,我妈说奶奶就是拿手电照着闹钟,盯着那时间看。
奶奶蜷缩在被窝里,只做两件事,一是睡觉,二就是醒来以后就看那时针滴滴答答地走动,也不说话。
我猜我奶奶一定在回忆抗战时期,宋美龄如何动员她们参加抗战的情景,然后她来到四川,在成都碰到了我的爷爷。
我眼里有湿润的东西,走出家门。
抬头看看,街道上银杏树的树叶黄了,落了一地。
时间去哪儿了?金蝉去哪儿了?平行空间?
我忽然觉得我该去做些什么?总比什么都不做好。
我去找老鬼和茗雅,先梳理关系人,就姬七提供的线索来看,牵涉的人很多,更不要说还有那盘疯了的磁带。
我边走边想,正好路过一家夜宵店,名字叫《让鸭脑壳飞》。
手机响了,一看,是黄凯,我在沈阳当兵时候的战友。
这家伙复原回来搞装修,搞餐饮,后来离了婚。现在贵州承包工程,当了大老板。
我点了凉粉烧耗儿鱼、兔头和香辣鼻筋,把啤酒打开,斟了两大杯,黄凯张口就来了一句感慨:“无畏,活着真好!”
我说:“凯子,你那根筋犯毛病了?你不是以祸害80、90后为已任吗?怎么,感叹生命无常了?”
黄凯说:“那不叫祸害,那叫普度众生,叫度!”
我一口啤酒差点没喷出来,这家伙和我一样,没事儿就喜欢看点佛经,猛地来这么一句,我还真受不了他。
黄凯说:“我工地上最近出了件事,真的让我感觉活着真好,所以回来赶紧找你。”
我问道:“出啥事了?”
黄凯说:“应强,我的手下,是负责整个建筑设计的项目经理,巴中人。31岁。被发现死在成都郊区的绿化带里,脖子被砍断了大半截。
我说:“你是让我帮你分析这事儿?”
黄凯摆了摆手,说:“不是分析,是有了结论。不过这结论我想不通,不要说他的父母,我也接受不了。你说这人好好的,无非就是内向点,不爱和人沟通,就能做出这样惨烈的事?”
黄凯刚说的时候,我还以为是件刑案。
但黄凯说到这儿,案子的定性我心里已有了谱。
我说:“自杀。对吧?不奇怪。”我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,一点也不惊讶。
反倒是黄凯讶异:“什么不奇怪,太他么的奇怪了。我割自己一下都觉得疼,我真不相信他能自己砍自己脖子七八刀?”
我说:“不相信是吧?见了太多的生死,你就会觉得那只是一个过程,只不过有的能完美谢幕,有的就半途退场而已。你要真救了他,那才叫功德。
2011年,宁波象山丹城曾发生一起案件。法医检验发现,死者从头面部到躯干四肢,几乎全身都是伤口。口唇有化学灼伤的痕迹、颈部有切割伤、也有勒痕。胸腹部有多处刺伤的创口和切割伤口。左手腕有多处切割创伤,大腿处有化学灼伤。膝关节和小腿等多处还有皮肤擦伤。然而这些都不是致命伤,真正致命的是颅脑损伤。
你看这死者和范明相比,谁更惨烈?”
黄凯说:“别扯蛋,瞎子都看得出来,这人不晓得结了多大的梁子,你总不会说这人也是自杀吧?”
我说:“回答正确。这个人的确不是仇杀。
发现死者的时候,很多人都像你这样想。可现场勘察和搜集的证据表明。包括血迹、硝酸瓶和菜刀把上的指纹、伤口的切割深度,都能证明,死者就是自杀。
死者在一系列的刀割、喝酸、自溺都没成功之后,终于看见了浴室的窗口,然后纵身跃下。
自杀原因:生意破产、老婆离婚。
死者全身的伤口,法医学上叫试切或者试创,和这人比,范明算得上有勇气。”
黄凯说:“你这么一解释,我算明白了。”
“范明为什么要自杀?”我问到。
“他老婆有外遇,天天吵着离婚。要说他老婆收入还没他高,月薪才3000块。他年薪都超20万了。我还准备明年给他涨到30万。过不下去就离啊,这世界上有谁是谁的阴影?失去颗大树,不还有片森林吗?”黄凯不住的摇头。
“金蝉是不是老陈的阴影?”
我心里蓦然一动。从圣水谜案到十二祭歌,再到秦陵虎符,那次不是老陈带着我们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可是这次,老陈的表现很异常。
那盘磁带,为什么就不可能是真的?金蝉为什么就不可能被找到?
“哎、哎,喝酒,想什么呢?”黄凯端起酒杯,喊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