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,未停。
木鱼客栈外。
纷飞的雪花停留在我睫毛上,融化成我的泪水。
茗雅和老鬼远去的车影子,好像我远去的心。这种感觉非常奇怪,我感觉我好像再也不能见到茗雅和老鬼。
临行前,崔囡笑嘻嘻的说:“我等你回来哦!”
最让我和老陈担心的是,路甲不是一个人。这人已经趁吃早饭的机会和昨晚来的那五个人搅做了一团。
那五个人的来历,老陈凌晨去木鱼客栈后厨去了一趟,已经摸清了。
老陈说:“这回热闹了,无畏。我们遇见了一伙盗猎的,后厨晾着的都是兽皮子。”
我进山的时候,崔囡除了告诉我照片上那个是何亮生,还告诉我,她娘曾经说过,“遇白则吉”。
神农架,位于湖北、陕西、四川三省边界,南濒长江,北望武当山,是大巴山和秦岭交结之地。全区面积3250平方公里,主峰太神农架高3300米。
在经纬度位置上,神农架更处于北纬30度至31度之间。
北纬30度至31度贯穿四大文明古国,是一条神秘而又奇特的纬线。在这条纬线附近有百慕大三角,埃及金字塔,传说中沉没的大西洲,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。
神农架,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,它地跨东经109°56′—110°58′,北纬31°15′—31°75′,也处于这样一个神秘的地带。
黄昏,雪雾。
我们走的不是人工山道,而是兽道。
所谓这兽道,也就是箭竹林和冷杉林中那些黑熊、金钱豹和野猪脚印重重叠叠之处。
路甲跟着五个盗猎的在前面闷头猛走,我和老陈跟了一段,觉得不对,干脆摆明了在后面跟着。
那五人,早晨吃饭摘了帽子,居然是四男一女。
其中一个年龄大的,须发皆白。女的很是年轻,妆容清秀,也就二十来岁。
这女生看似文静,齐耳短发,却张口闭口一个“操”字,隐隐约约听那老头儿叫这女生春妮。
三个男子年龄差不多,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,面目上并没有特别之处。
路甲不知和这伙人说了什么,那老头一脸笑意,直向路甲竖大拇指。
崔囡可能向那五人透露了我和老陈的信息,老头抬眼看了看我们,端着杯苞谷酒走了过来。
“老弟,也在山里干活?”
走近了我一看,这老头儿左眉上一颗红痣。看起来慈眉善目,颇为和善。
这老头儿张口一嘴的海蛎子味,因为我在沈阳呆过几年,对这东北口音再熟悉不过。
东北人?大老远的到神农架盗猎?
我心下疑问,老陈微微一笑,已经站起来对着老头拱了拱手,客套了几句。
老头儿自称说叫涣散白,带了几个兄弟到神农架林区找点东西。
老陈也不隐瞒,说大家都是道上的相互关照关照云云。
在密不透风的箭竹林里穿行,我们走走停停。
我们和涣散白都是往神农顶方向,崔囡说,何亮生就是往神农顶去的。据说木鱼神庙就在神农顶附近。
我们是去往神农顶方向找何亮生,涣散白也往神农顶盗猎?
那么巧?
我有点担忧路甲,我已经发现几次路甲频频回头朝我和老陈张望,不排除这人已经认出了我们。
老陈眉头紧锁:“派出老鬼和茗雅两人,我就留了手后着。让他们知道,我们还有两人回去了,不敢动我们。第二,就算路甲看破了我们也得跟着他,没有其他的办法。路甲不能丢,万一不行,我们就得把他抓回去,因为这人身上不知还有多少秘密。第三,这五人看似盗猎的,我感觉没那么简单,不如走着看。我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,那就是老鬼和茗雅会不会顺利的返回十堰,他们会不会遇到……”
说到这儿,老陈顿住了,没有再往下说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问道:“遇到?遇到什么?”
老陈没有答话,只是摸了摸背包。我心里清楚老陈手摸的位置,那里放着卫星电话。
只有等待,按时间计算,老鬼和茗雅到十堰该有个电话了,我们在焦急的等待。
下午四点,漫天飞舞的太阳雪中,神农架板壁岩下。
涣散白沿途在箭竹林中出击,没多时就打到了两只麋鹿,五六只松鼠。
其中一个叫黄育琨的说:“白爷,可惜跑了只金丝猴,今晚本来吃猴脑的。”
叫春妮的女生说:“让它跑了,老子还没吃过猴脑呢。”
一个叫复生的说:“尼玛,你什么没吃过?蘑菇精你都吃过了。”
这人说完,黄育琨和前面开道叫子不语的都吃吃笑了起来。
春妮一言不发,抡起枪托就砸:“你吃过蘑菇精?老子切了你的蘑菇精。你信不信。”
这个叫复生的男子告了饶,跑到了前面,拿着砍刀,砍开了那些箭竹从。
这一处背山靠林的凹洞,成了两拨人的共同歇息之地。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。
按说,这处洞穴应该是神农架黑熊理想的冬眠之地。黄育琨端着猎丨枪丨进去搜了一圈,却说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“真是奇怪”,我在心里嘀咕了几句。
黄育琨、复生、春妮、子不语、路甲找了很多枯死的箭竹,混着几大截朽木,燃起了两堆篝火。
复生把麋鹿和松鼠剥皮开膛,用松枝穿了。一人拿了一大块在火上烤了起来。
路甲隔着火堆,一面烤肉,一边眯眼瞧我和老陈。
我和老陈都戴了皮帽子,护住了额头、耳朵,只露出了大半个脸,假作没看见,只顾转动着手中的麋鹿肉。
涣散白问了老陈很多关于盗墓的问题,老陈一一回答,并无半点破绽。尤其说到板壁岩附近的汉代将军墓。
我在路上曾和老陈谈论过,老陈拿来就用。
说到汉将军墓里也许会有西汉错金银云纹犀牛铜尊,老陈卖了关子没说下去。
这老头也知趣,没往下问。
涣散白说:“老弟,实不相瞒。我们也不是寻常猎物之人。你知道我们是来这儿猎什么吗?”
老陈面露惊讶:“这神农架子最珍贵的也就是白化动物,像白蛇、白熊、白乌鸦。老哥你们不是做这些东西?”
涣散白割了一大块麋鹿腿,说:“这些东西还不上你老哥的眼。你知道我们现在什么位置?”
老陈说:“板壁岩啊?这儿有什么蹊跷吗?”
涣散白说:“这地儿,呵呵。喝酒,来,来来。”
涣散白也打了个哈哈,也没有就此说下去。
老陈说:“老哥,这林子里听说有野人啊,还有豹子、狼什么的,要说地下的我在行,这地上的就靠老哥你了。”
涣散白拍了拍老陈的肩膀:“老弟放心睡,我们杀气重。一般东西不敢靠近我们,不过这东西要是来了,它也就别想回去了。”
涣散白说完,朝黄育琨和那个叫春妮的女生招了招手:“黄三,你带妮子去放血。”
“放血?嘛意思,这么晚了还能有东西?”
黄育琨见我不解,说:“白爷叫放血,是放那些东西的血。你看这合金钢夹子,黑熊腿都得夹断。自动击发弓弩,上面的钢芯箭头全涂了药,至于这钢丝套子么,你看这钢丝,大象套住了也休想逃得过去,除非这东西切了自己的腿。当然了,这东西要是连这三样都能逃过,最后有我手中的家伙。”
黄育琨拍了拍手中的猎丨枪丨,带着春妮埋夹下套去了。
不一会儿,黄育琨把我们夜宿的小范围地域构筑了三道防御线。涣散白叫黄育琨守头夜,复生守下半夜。
睡袋中冰冷彻骨,我哪儿睡得着。
我从帐篷中撕开条缝隙,看了看路甲的帐篷。这人帐篷里有光,人影子在里面晃来晃去的,也不知在做什么。
夜深,天地间仿佛都被冻住了,宁静得只有林间偶尔发出的嚓嚓声,雪压断树枝的声音和火堆里烧得哔哔剥剥的箭竹爆裂声。
可是在这些声音中,我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,越听越不对劲儿。这声音不是上面的任何一种,像野兽的低吼,也有点像烙铁头发出的嘶嘶吐舌,这声音由远及近,由小变大,直扑板壁岩而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