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长途汽车一天的颠簸，到厂时已是下午五点半了。我赶到厂三食堂时，卖饭的窗口还亮着灯，我把碗递进去时，老乡小吴热情地给我打招呼：“你加班干到现在才干完？看你满头的大汗，大过年的你还是不要太累了。”她说完对我使个眼色后，又对坐在锅炉旁烤火的组长说：“李师傅，我老乡来晚了，外面的粉蒸肉没有了，我能不能把蒸笼里的给他拿一份？”

“大过年的，这事就不要问我了。”李师傅低头抽烟，头都没抬地回答说。

小吴从窗户把碗递出来时，我赶紧递上两元钱的菜票，小吴小声地对我说：“初一到初三过年三天，对加班人员进餐免费，你刚到可能不知道。我们组长接到生活科长的指示，不是加班人员，不能免费进餐。”她说完对我笑笑。

我看着堆碗里的粉蒸肉、油炸鱼和黄焖鸡块，连声向她道谢，离开窗口快步地向宿舍走去。

回宿舍后，放下手中的碗筷，找出干净的衬衣衬裤和毛巾，放进洗脸盆，我端着洗脸盆飞快地向澡堂跑去。

澡堂里洗澡的人不多，我抓紧时间洗完澡，赶紧回到宿舍，提着小琴给我的那块糍粑，向计主任家走去。

计主任开门见我手中提块糍粑就笑着问：“你这是做么事？”

“我来给你拜年，怎么能空手进你的门呢。”我也笑着回答。

“你今天刚到，还没吃饭吧？我给你去下碗面。”

“我在食堂吃过了，洗完澡就到你这里来拜年。我也想来请教你，我想去给何厂长拜个年，也不知道合不合适。”

“当然合适。只是我这老乡回上海过年还没有回来。他回来后你拜年可以，但不要提你爱人调动的事。他年前跟我拍胸保证过的事，你这时去催他，就显得有些操之过急。反之容易把事件弄僵了。”

“好。我听你的。”

我们又聊了一会天。从他的讲话中，我听出他的工作下半年会有变化，他如果不当主任了，还会管我爱人调动的事吗？

离开计主任家后，我又到宗部长家去拜年。在和宗部长聊天时，我请教他计主任的职位有什么变化时，他笑着告诉我说：“他的辞职报告在我这里，辞去主任的职务，做他工程师的本职工作，这是他辞职报告的主要内容。”

“那你批了他的报告？”

“我没那大的权力批他的报告，我只能往上呈报，由上级决定他的任免。你怎么对他这个主任的位置这么感兴趣？”宗部长有些惊奇地问我。

“我是怕计主任不在这位置后，我爱人调动的事就黄了。”我老实地回答。

“不会的。你爱人调动的事是在厂里高层挂了号的。我估计今年职工单调的一个指标，没人能争得过你。你爱人的调令估计三月底，四月初就可以办下来。”宗部长笑着对我说。

“我真心地感谢各级领导对我的关心。我爱人调来后，我会更努力地工作。”我也笑着回答宗部长的话。

初四我去上班，碰上计主任，他对我说：“你今天来上班是没有加班工资的，可以存一天的倒休假。不过今天来加班的人，都可以发一份免费餐票，早中晚全包了。”他说完从左手一把餐票中抽出一张递给我。

我接过餐票对老计说：“谢谢你对我的关心。”

“你别谢我个人。这是组织上对每个加班工人的关心。丨党丨委晏书记在我们中程干部会上反复强调，党的温暖就要通过基层干部传到你们身上。我只起到了一个传达的作用，所以你要感谢党组织给你的温暖。”

“你说的对，我应该感谢组织的关怀。我爱人调来后，我更会感恩组织对我的关怀。”我说完对老计笑笑。

老计对我也笑笑说：“对党和人民最好的感恩，就是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，为改革开放多做贡献，你们往后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。”

我没觉得计主任在给我讲大道理，想过好日子就得在党的领导下，认真、努力勤奋地工作，幸福地生活是靠辛勤的劳动换来的。我马上向计主任表态：“我记住了你的话，在今年新的一年里，一定努力工作。”

初五加班回宿舍后，我仔细观察单身宿舍的窗口，天黑时，越来越多的窗囗透出灯光。明天初六正式上班，回家过年的单身汉陆续的返厂。而我最关心地是我对面的窗囗还黑着，这说明何厂长回家过年还没返厂。

望着对面黑洞洞的窗囗，我显得有些焦虑。在宿舍里转了几个来回，忽想起妻子说的不当老师坚决不来的话，我觉得很有必要到小学校长家里去拜年。想到就立刻行动。

我回厂时，妻子要我带二十个鸡蛋贴补生活，我当时还不想要，这要到张校长家去拜年正好用得着。我认真地清理一下鸡蛋的个数，还好，没有一个破的。我数出十个，还留下十个，何厂长回来后，我还要去给他拜年。

如今提十个鸡蛋到别人家去拜年，十分好笑，也拿不出手。八十年代一份鸡蛋票也只能买五个，所以我当时提十个鸡蛋去拜年，也是信心十足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