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此以后，我每天统计与缸套质量有关的数据，一月下来，终于从这些数据中找到了一些规律性。每只缸套的好坏都与每个生产者直接挂勾，在发奖金时将产品的质量与奖金直接挂勾。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前任小组长小柯：“我这样发奖会拉开差距，和你奖金平摊有点不同，你怎么想？”

小柯沉思一下后说：“大家都在一口锅里舀粥喝，我个人认为还是平摊的好。话说回来，我不在其为不谋其政，发多发少的奖金你还是应该和副组长小吴商量决定。”我觉得小柯这建议合理，马上找小吴探讨这个问题。

我把小柯当组长平摊的做法，和我要拉开差距的想法告诉小吴后，没想到小吴十分支持我的想法。他说：“平摊我不赞成。做好做坏一个样，做多做少一个样，谁上班还愿劳神费力的。”

“这拉大差距会不会有人找我们扯皮？”

“只要我们做得有道理，就不怕哪个来扯皮。”

“好吧，马上发奖金就按我俩的决定执行。”我语气肯定地说。

这是我当组长第一次给各位师傅发奖金。为了做到公平合理，我依照平时详细的记载，按每人的考勤，产品数量、产品质量综合计奖。奖金算出的结果是有高低之别，与前任小柯平均分配有根本上的区别。奖金高的师傅可拿十几元，最低结果是张师（外号小寡），他一分钱不拿，且奖金为负数。这对他和全组师傅来说绝对是个意外。全车间各组都没有的例外。

当我把奖金分配表给副组长看时，他吃惊地对我说：“你这样发奖金，是不是刀子磨的太快了？我看你发奖金的这张纸靠不住了。”小吴看后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：“这个分配方案是你一个人搞的，出了任何麻烦都与我无关。”

“这张是给你的。老计那里我也给了一张，并向老计解释清楚了拉大差距的依据，他很支持我这样做。”

小吴听我这话，想想又对我说：“老计支持你就是把你当枪使。得罪人的还是你。”

“这得罪人的事先不说，你认为这样做合不合理？”

“我看你对小寡有偏见。他做的废品多，一分钱的奖金不拿也就算了，你怎么还给他算出是负数呢？”

“老计也问我这话，小寡请了三天事假，他的活邹师傅替他做了，你说小寡的考勤奖是该给邹师傅，还是该给他本人？”

“道理我说不过你，不过，小寡找你扯皮，你千万不要带上我。”小吴态度明朗地对我说。

“好吧。你怕扯皮把你的奖金先拿了。”当我把十元钱的奖金递给小吴时，他犹疑地问我：“车间发给我们组的人均奖金是多少？”

“与上月一样，人均五元。”

“那我一人拿了两人的钱，你这个总数怎么团圆？”

“全组就你和邹师傅两人是十元，拿平均数的人也不多。”

“那你这个当组长的拿多少呢？”小吴从我手中接过奖金后问我。

“我拿四元钱奖金。”小吴听我这话脸一红，转身走了。

等我发完奖金，小组就炸锅了。小寡冲到我跟前，指着我的鼻尖骂道：“你凭么事要黑老子的钱？老子做了一个月的事没一分钱的奖金，反倒还欠下你的债？这话从何说起？”

围在我身边奖金拿的少的人，都附和着要我还个娘家的说法。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吵闹，我冷静的一言不发。片刻后，反到安静下来了。这时我拿出记事本对小寡说：“你这月请了三天的事假，生产了三十三只缸套，只有二只成品，其余全是废品。对国家造成的损失是多少？”

“放牛的那能赔得起牯牛？”小寡大声地对我叫喊。我不愠不火地对他说：“放牛的赔不起牛，也避免不了责罚吧？”我这话一出，闹事的人都开始冷静下来。我又趁机对大家说：“按老方案，我应拿五元钱的奖金，三元钱的津贴。可我现在只拿四元钱，大家出了废品，我也难逃其责，奖金减半算是我自罚”我讲完这话围在我身边的人，一下走了多数，只有小寡嚷着跑到车间去，要找领导评理。

奖金刚发完，老计走到面前，指着跟在他后面的小寡问我：“他反映你发奖金吃黑，是怎么回事？”

站在我身边的邹师傅马上对老计说：“你别听小寡瞎说，小牛这发奖金是最公平的。真正体现了社会主义分配原则多劳多得。对小寡也十分公平，他上班请假，做活尽出废品，不拿奖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要说不公平嘛，那就是对他自己不公平。他连自己的组长津贴都填进去了。”

小寡从老计背后冲过来对老邹说：“你当然帮他说话。他给你奖金多，你就卫着他。”他还想说什么，老计制止他说：“你反映的情况，我知道了。你赶紧去做活，我要带小牛上楼去查他的帐。”接着他又扳起个脸对我说：“带上你的帐本跟我走一趟。”

老计对我这态度让我寒心，我努力工作少拿钱，还要查我的帐？他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？

我无奈地随老计来到他办公室，他一屁股在椅子上，隔着办公桌笑着对说：“把你手里的帐本给我看看。”他仔细看后，又跑到隔壁会计办公室里拿来一把算盘，噼里叭拉地算我发出的奖金，看他哪股认真劲，真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，就站在他办公桌前，心里那个难受，真是无法言表。

他认真地算完帐后，推下架在鼻梁上的那副厚眼镜，然后一脸惊奇地问我：“你脸色这难看，病了吗？”

“没有。我心里难受，看来你还真以为我吃了他们的黑。”我很生气地回答他。

没想到他却高兴地对我说：“你解决了我的一块心病。”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，把我说蒙了，这哪跟哪呀，我又不是心理医生，怎么治得了他的心病？

他见我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他，就微笑着对我说：“我当上这主任，就觉得这吃大锅饭的分配方案需要改进，可就没有一点眉目。看了你的帐本和奖金发放名单，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。决定在全车间推广你的先进经验。这其中最不公平地是你自己，按你的计算法我算你应该拿十二块钱，你怎么只拿四块钱呢？”

“你是按人平五块钱发给我的，按我的分配方案不够发，我只能自己少拿点。”

“是我考虑不周，你这组长津贴，我这就补发给你。”他拉开抽屉拿出五钱递给我。

我推辞不要，他走过来塞进我手里咛嘱我说：“下去后，不要对任何人讲。”

“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。”我把五块钱揣进荷包里回到小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