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走进模型小组,见小龚正埋头干活,就走近他问：“我在农场劳动时，见你烟隐蛮大的，怎么回来干活不抽啦？”

“我们工地禁止抽烟，再说计划不够我得悠着点。”小龚微笑着回答我，就赶紧掏出烟票递给他说：“我不抽烟，这个月的烟票给你了。”他停住手中的活接过我手中的烟票说：“你这是给我雪中送炭，眼看我嘴上就要熄火了，你这票正好接济我到下个月。我都不知怎么感谢你。”

“你这话也太客气了。我们翻砂工找模型工帮忙的时侯有的是，我到时候请你帮忙，你可别推辞。”

“你工作上的忙我一定帮。”

“这话可是你说的，算数么？”

“当然算数。你以后有困难只管来找我。”小龚态度认真地对我说。

话谈到这里，我觉得送烟票的目的达到了，就笑着对小龚说：“你有事先忙，我还有活得赶紧去做。”说完这话，我赶紧回小组做活。

回到砂场，老王对我说：“小朱来收工时单，说马上要发奖金，每个人的工时都集中起来考核，最终确定分配方案。就缺你的工时关单，你赶紧去交给他。”

我快步走进小组学习室，只见小朱正坐在会议桌前认真地计算每个人的工时。我赶紧从工具柜里拿出工时单递给他，他接过工时单仔细看过后说：“你这个月的工时在小组算是多的。”我赶紧接过他的话问了一句：“工时完成的多，奖金应该拿的多吧？”

“那可不一定。工时多废品多照样没奖金拿。”他头都不抬地回答我。

我觉得他这话讲得有道理，做出废品就是最大的浪费，贪污和浪费就是最大的犯罪，哪能拿奖金呢？我赶紧走出学习室，免得打扰他算奖金。

老王见我从小组学习室出来，走近我小声地问：“你工时单交了？你晓不晓得你拿多少奖金？”

“小朱正在算。他说废品多的没奖金拿。”我也小声地回答他。

“照你这么说，小刘和小陈应该没奖金拿吧？他俩出了那么多的废品。”

“他们拿不拿奖金，我还真不知道。反正小朱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看来技术没白学，活做得漂亮，奖金靠得住。”老王有些高兴地说。

“钱还没到手，你就这高兴，真的奖金到手了，你打算么用？”

“我要求不高，一月的奖金能抵我一月的烟钱就行。”老王满怀希望地说。

到了月底，小朱在小组学习会上突然宣布：“车间决定明天发奖金。这是文『革』后第一次实行奖励制，熊主任在小组长会上反复强调‘奖金这个东西虽说可调动职工的生产积极性，但它在职工中也能产生很多的矛盾。’所以熊主任叫我们各位组长掌握好发奖金的这个尺寸，既要调动职工的积极性，又不能在我们职工中产生矛盾。所以今天这个小组学习会，就请大家讨论通过明天奖金发放的方案。”

小朱扫了大家一眼然后说：“哪位师傅发表高见？”他问过后，眼睛盯黄师傅不放，看得黄师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
黄师傅笑着问小朱：“你么意思？这么多年轻师傅你不光顾，为么事独盯着我不放呢？”

“老师傅怎么问些伢们的话。全组就一个五八年参加工作的老师傅，就你拿过奖金，我不问你问谁呀？你叫我问他们，包括我在内，我们谁见过奖金这东西？”小朱说到这里，语气显得有些严肃起来。

有几个年轻的跟着小朱起哄，都要求黄师傅讲讲以前拿说金的事。

黄师傅抠了下头说：“以前拿奖金还是蛮爱人的，工时超额，出的活质量检验合格，一个月的奖金可抵大半个月的工资。那时争着做活就是为了抢奖金。文『革』中批判资产阶路线取消了奖金制。技术好能做活奖金拿的多的人，也倒不霉，被抓为走白专道路的典型，陪同走资派一块上台挨斗。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提奖金的事了。”

“你这像讲故事样说了这么多，一点也不得要领。你们那时发奖金的方案是怎么制定的？”小朱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黄师傅。

“我只管做活，那知道什么分配方案？这事你要问熊主任，那时他是工段长，他准知道这事。”黄师傅说完这话闭着眼睛养神，不再开口。

六四年参加工作的欧阳师傅，平时不爱讲话，听了黄师傅的话后慢条斯理地说：“我从进厂就没拿过奖金。不过我看过拿奖金的人挨斗。奖金分下来后，车间领导给出分配方案，你小朱只管按领导人的意图去做，保管错不了。”

小朱听了欧阳师傅的话后说：“欧阳师傅不愧为党员称号，讲到点子上了。我们党领导全国人民拨乱反正，无论大事小事都要领会党的精神，服从上级领导的安排。我想在坐的各位都能和我想的一样，奖金下来以后，分起来就不会扯皮了。”

听了小朱这话，我有些想法：一个小小的组长，就凭你这冠冕堂皇的这么几句话，能把小组人的思想统一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