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见我回家过年提着师傅送的两盒麻烘糕,显得不怎么高兴,反而叹口气说:“要是这两盒糕是你师妹送的就好了,去年回家过年还听你讲师妹给你打了套毛衣。今年回来你怎么不提她了呢?看来对门的三姐回家过中秋节讲的话是真的了。”
“三姐回来到底对您讲了些么事?让您这样忧心忡忡的说这话?”我赶紧追问母亲。
“她告诉我你看上她楼上住那位讲普通话的老师。讲你一有空就到那老师房里去吃喝,跟那老师打的火热,并说那老师跟我一个姓,她讲的这些是真的吗?”母亲很认真地问我。
“是有这事。住在三姐楼上的那位老师叫雪梅,是山西人。我和她在一起吃吃喝喝是有这事,但不是像三姐说的那样,我看上了她。我也没有和她玩朋友。”我语气肯定地对母亲说。
“你没看上她,跑到她那里去吃个么事,喝个么事?”母亲有些恼火地问我。
我赶紧把师妹拒绝我,正在我情感落寞的时候,雪梅找我帮忙做事,如何会和她走到一起的经过都告诉了母亲。母亲听后这才有点高兴地问我:“这么说是她看上你了?”
“她看没看上我,我不知道。我这次回来她请我帮忙找个先生算命,把她的出生年月日都告诉我了,您看她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?”
“女伢子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你找先生算命,那意思太明显不过了。她是想知道自己命里和你有没有缘分。既然是这样,等乌子叔上街来了,还是请他帮你算算你俩命里的缘分。你从小到大都是乌子叔帮你算命,从你的成长经历看,他每次都算得蛮准的。这次请她算你的姻缘看怎么样?”
母亲讲这话,我没往心里去,心想等乌子叔来了看他到底能说些什么。
第二天我一早起床就开始擦那杆老式汽枪,母亲见我擦枪就开始数落我,还把弟弟也捎上了,她说:“你弟兄俩个回家就只晓得打雀子玩,从没想到要帮我做点事。眼看就要过年了,这熬糖、打豆腐、揣糍粑、摊麻叶子和摊绿豆面,那样不要人推磨出力?你到好,这早回家过年,没想给我帮忙置年货,只想到么样好玩就么样玩。你今年也老大不小的了,你看人家尚仁伯家里的杏皆,甲午的,比你还小一岁,伢都两个了。对门的诗窝小你三、四岁也两个伢了。过完年你就足二十七了,也老大不小的了。再不抓紧找个人成家,恐怕你这一辈子就打单身了。你打单身也不要紧,可不能怪我。我给你订的娃娃亲可是你自己退的,要是这娃娃亲你不退,你还不是有两个伢了。”
母亲讲这话,我一般不犟嘴。虽然听得心烦,但是我不会听得意乱。我知道顺者为孝,这个人问题上是不能和她老人家顶嘴的。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”的大道理站在她那边,还有那些早婚早育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我面前,我只能听她唠叨个不停。心想这也不能怨我,我十九岁下农村,二十二岁当学徒,二十五岁出师拿一级工的工资。今年二十六岁才转二级工,刚领三十八块三角伍的工资,哪有能力养家糊口。我心里想的这些母亲哪里知道。正在我默默承受母亲数落时,隔壁的杨伯妈过来给我解围了,她对母亲说:“李婶娘你不屑为你家老二着急,他是不想找,他想找这眼前不是有现成的。”母亲听她讲这话一下来劲了,赶紧问杨伯妈:“你讲的是哪个?”
“这远在天边,近在对门。对门的三丫头不是蛮合适。她和你老二同一个厂,又只大他一个年号,我看再合适不过了。”杨伯妈说完这话望我笑笑又接着说:“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,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。只要你愿意,我来帮你们捅破这层窗户纸,怎么样?”听杨伯妈这话,我一下急了,忙对她老人家说:“这事可不成。在厂里我的同事面前和她的同事面前,我都叫她姐姐。我这辈子是不会找个姐姐成家的。”
母亲见我着急的样子,就笑着对我说:“杨伯妈提的这个事看把你急成这样,你即使愿意,对门伯伯、伯妈也不一定看得上你,还不知道人家三姐喜不喜欢你?你做么事把话说的这样死?你有能耐也像桃喜那样带个武汉姑娘回来让我看看。”
母亲这话说得我哑口无言,正在我感到难堪的时侯,姐姐过来帮我解了围。她对母亲说:“他现在武汉不是有些眉目吗?上回三儿回来不是告诉我那个讲普通话的李老师和他蛮好吗?您不用跟他担心。”姐姐转身又对我说:“你今年这早回家过年,是不是和你师妹闹翻了,心里不愉快回来散心的?”
“我没和她闹翻,只是还维持着师兄妹的关系。”我老实地向姐姐坦白。
“那个李老师你和她又是回么事呢?”
“那只是一般同事样的交往,不是像三姐说的那样和她在玩朋友。”
“你如果和你师妹闹翻了,在武汉找朋友难,你就写信告诉姐,姐帮你在家乡介绍一个。不知你想找个么样的人?”
“不美不丑,拿得出手,只要是当老师和医生的妹妹我都以考虑。”
姐姐听了我这话笑了,她问我:“你一个城里的工人,待遇比我们这里的老师和医生都好,我就不明白你为么事不找同厂的职工,却要找我们这里的老师和医生?”
“我想法很简单,我们厂里的学校和医院正缺老师和医生,我结婚后属两地分居,厂里可以解决这个问题。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,我要出效枪了。”说完我赶紧背着枪朝北边街后的禾场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