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来到郑建国家拿出理发推子就要给他剪头,他端出一杯茉莉花的香茶对我说:“进门是客,喝杯茶后歇口气再为我剪头也不迟。”我只好客随主便的端起茶杯与他边喝边聊。当我谈到小罗的为人过于谨小慎微时,他笑着对我说:“看来你天生就是一个做活的料,注定你这辈子也当不了官。这样当个三开人士一辈子也可以过得不错。”
郑建国讲的这“三开人士”是我进厂后第一次听到的新鲜词,我用请教的口气问他:“我从没听说过这个词,什么样的人叫着三开人士?”
“这话也是我进厂时我老头(父亲)给我定的目标,就是厂里技术顶尖的人,在日本人管厂时吃得开,后来国民党管厂,照常吃得开,解放后这样的人在厂里同样吃得开。”
“呵、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开人士。谁见过这样的人?”对郑建国的解释我还是将信将疑。
“怎么没有这样的人?我们车间的田八级就是这样的人。他什么时候都是工资拿得最高的人。”
郑建国说的这个田八级是我师傅的师傅,是车间技术最好、级别最高、钱拿得最多的老师傅,很受我们年轻人尊敬,可车间领导不怎么待见他。车间书记总拿他当反面教材教育我们,讲他历史有问题,帮日本人做过事,帮国民常做过事,走的是白专路线。我曾私下问过田师傅:“书记这样教育我们,你为么事不生气?”
“世上的人形形色色,都要活命不是?有的人靠嘴活命,有的人靠手活命。我们做手艺的人是靠脑子和手活命。我靠的是多动脑子勤动手在赚钱活命,不管在谁的统治下我都是凭手艺吃饭。他书记讲话做工作?也只是挣钱活命,我没什么好和他计较的。”田师傅这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“我今天给你讲的这话么外传,传到书记那里我可吃不完兜着走。”郑建国嘱咐我说。
“这个我自然知道,我还是抓紧时间给你理发吧。”我边说边拿出推子准备给郑建国剪头。
讲点题外话。我哥六八年底入伍,算六九牟的军令。八六年从副团级岗位转业回县城,被分配到一所即将关门的技校当校长。经过他三年夜以断日的工作,学校扭亏增盈,创下五十万的盈利。结果反被学校老师打上门,被县组织部调到了二线的调解部门当仲裁员。我回老家探望母亲时问弟弟他为什么到地方越混越栽,弟弟对我说:“他为学校赚了五十万后,我曾建议他拿出十万元给学校老师发奖金,拿出十万元给县领导作慰问金,再向财政缴纳二十万元,剩下的十万元就是自己的辛苦费。他如果听了我的建议,对群众、领导,国家都有好处。结果他不听我的,把钱都交财政入了国库。得罪了群众,得罪了领寻。挨了群众的打,被领导罢了官,发配坐了冷板凳,自己也没捞到一分钱的好处。”
事后我问哥为什么不听弟弟的建议,他对我说:“听他的建议我不就成了贪官?找当十几年的兵是在保卫国家利益,转业回家也不能用手中的这点权来损害国家利益!”他这话噎我翻白眼,我能说他有错吗?
他时刻把国家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命重,可他自己的利益呢?在我的生活圈子里,象他这种级别退休金是五六千,而他是被勒令提前退休,他现在的退休金比我一个工人的退休金还少几百元钱。他拿这点钱还在考虑国家的安全,甚至还把这种信念带到了网上。
楼上的网友,他的行为你认为是告密,在我们眼里他是老迂腐了。请你不看尊面看佛面就不要与他纠缠了。他是我的亲哥,你在这里闹下去我心里很难受。要说生活中有怨气,我们的怨气不会比你少。我个人认为:当自己改变不了环境的时侯,就改变自己适应环境。动物尚且如此,何况人呢。得饶人处且饶人吧。
我给郑建国理完发,他要留我吃饭,被我婉言谢绝了。我看还有十分钟下班赶紧收拾理发工具往车间赶。刚走到厂的大门口,看见雪梅气冲中的从厂里出,我一楞,她不在学校里上课,跑进厂来做么事?我正要问她却见她满面通红用很凶的语气问我:“你个该死的,我到组里都找不着你的人,你死到那里去了?”她话音刚落,下班刚走出厂门的职工各种眼神的目光齐射向我,其中本车间的方师傅,见我一副窘相,笑着调侃我说:“这才开始,你的病就得上身了。”他所指的病是成家男人的“气管炎”,估计雪梅也听懂了这话的含意,她不等我解释就红着脸跑回宿舍。我则赶紧进车间回到小组学习室,放好理发工具,拿着厂里发的铁饭碗去厂三食堂买饭。
刚走出学习室门就看见师妹从行车上出来,她才下到楼梯中间就笑着对我说:“喂,刚才你的那位急得满车间找你,你没碰见么?”
“她是你同学,不是我那位!我以后不允许你用这种口气对我讲话!”我大声地吼了师妹一句。只见师妹撇嘴吼我说:“你神经病,冲我发什么火?我招惹你么事?”
我自觉理亏,不该向师妹发脾气,便低头快步向三食堂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