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-4-15 9:05:00
张老师走后,母亲埋怨我说﹕〝你呀,就是不听话。叫你不跟那些伢一起玩,你偏不听,上次为偷瓜的事,别人告了校长,挨霉的还是你。这次你带他们捉麻雀,挨霉地还是你。他们还生出一些话来害你,那些难听的下流话都栽到你的头上。幸好周校长这次没信,才没有把我请到学校去。你稀里糊涂的,知不知道是哪个生些话在害你?〞
〝我晓得,周校长对我讲了,是黑记记说的。那些下流话都是他告诉老师的。〞
母亲听了我的话后,郑重其实地对我说﹕〝你给我记住了,背地里害人,做些缺德的事,说些缺德的话,那是会招报应的。别人害你,你可以不计较,但你千万不要去害别人。〞
2012-4-16 15:11:00
班主任张老师也不知是什么原因,调到县城去了。换了一个年轻的男老师,此人长得五长粗大,满脸的络腮胡子,长相酷似《地道战》里的那位汤司令。他那双金鱼似的眼睛,比汤司令还要鼓些。被他原先教过的学生,背后里都叫他王司令。
从我见到他的那天起,就没有见他笑过。上课时板起一付面孔,下课时他还是板起一付面孔。他是教语文的班主任,给我们上课时,除了教我们认生字外,就是带领我们朗读课文。他那低沉粗犷的声音读书时,我总觉得有些像狼嗥。一篇课文,他最多只带我们读三遍,其余的时间就叫我们自己读。
那时的我,觉得世上最无聊的事,就是像狼嗥似的读书。全班的同学都在大声的朗读,震耳欲聋的读书声,吵得人昏昏沉沉地想睡觉。我竖起语文课本,遮住自己的脸,闭着眼睛跟着同学们一起大声的读着书。读着,读着,我下巴放在课桌上,双手扶着竖着的书,居然还睡着了。
也不知是睡了几分钟,突然觉得教室里鸦雀无声,睁开眼一看,竖在面前的语文课本不见了,抬头就看见王老师铁塔般的身子站在我旁边,他那双金鱼般的鼓眼睛,死死地盯着我,我从他眼睛中看见了那熊熊燃烧的怒火。我吓得赶紧站起来,他却不由分说的、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着我的衣领,一下把我拎到讲台上,我立足未稳,他牛蹄子般的脚就踢在我脚上,当时就痛得我眼泪在眼匡里直打转。
〝立正站好了。在我手里没有不听话的学生。告诉你,我来接班之前,就听说你的大名。我非要把你调教得循规蹈矩不可。把你的红领巾解下来,我要停止你的队籍,你什么时候变好了,我就什么时侯恢复你的队籍。〞他那凶巴叽叽的话,吓得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。
〝么样?你还跟我赌狠!〞他话音刚落,就用右手中指狠狠地在我头上挖了一丁公,我额头上立刻起了个大台子。
从此,我的厄运就开始了。
2012-4-17 15:54:00
回到家后,母亲看见我额头上的包,好奇地问我﹕〝怎么回事,又和同学打架了?这额头上的包哪来的?〞
〝读书的时候我睡着了,王老师敲丁公敲的。〞我不假思索的回答。
〝读书不用心,挨老师的罚是蛮正常的,不过这王老师下手也太狠了点。像你这样不听话的伢,有个狠老师管教你也好。看你以后在学校里读书还打不打野。〞
听母亲这话,好像王老师打我很有道理一样,我脚上被王老师踢伤的印子,也不敢给母亲看了。
失去了母亲对我的关爱,我在学校受的委屈,再无处诉说。
王老师对我的管教越来越严厉,几乎近于苛求。同学们背书都是相互检查,而我背书则是他亲自检查。
我对他产生了严重的恐惧心理,本来我能背过的课文,站在他面前,我大脑就一片空白,课文里的句子我是一句也想不起来。这时他就会用右手弯曲的中指使劲地敲我的额头,以致于我额头上的包消了又起来,反复多次就像生长在那里一样,我每天都度日如年,但又无法向母亲诉说,只有默默地忍受着。
我可以诉说的对象只有我的弟弟,我曾经私下对弟弟说﹕〝王老师再这样整我,我就不到这里活了。〞
〝二哥,你可不能死呀!〞弟弟十分害怕地对我说。
〝谁说想死了。我是说此地不养爷,自有养爷处。〞我不知把从哪本小人说上看到的这句土匪话,讲给了弟弟听,没想到弟弟真还把他记到心里去了。
2012-4-18 15:01:00
就在王老师盯着我每天读书、背书的时侯,我被那个亲嘴的陈老师也抓住了把柄,并被他整得够惨的。
事情是这样的,有天下雨,从早晨一直下到中午,光滑的操场已经被雨水湿透,下午放学时,就是那位陈老师值日当班,他在队伍前讲话,我低着头,看地面被雨水浸透的操场,打着赤脚的我,用右脚的大拇指在地上轻轻地挖了一个洞,被陈老师发现后,他一把将我拎到队伍前,对在场的全校师生说﹕〝我在上面讲的喉干舌噪的,他在下面用脚挖泥巴。把平整的操场挖了一个坑,对于这样做坏事的学生,我决不手软。在这里我要向全校师生宣布,罚他每天从肖家洼的窑上背两撮箕炭渣来填操场。我说话是算数的。〞
我低头看见其它的同学站的地方都陷下去了,整个操场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,可陈老师却视而不见,他只抓住我不放,还大作文章的罚我背炭渣填操场,这分明是在报复我,可我站在队伍前不敢怒,更不敢言。
放学的同学们都走了,陈老师把我带到办公室里,我的班主任王老师也在,他见陈老师就说﹕〝这家伙终于犯在你手里了,这回你可要好好收拾他。〞
他说完和陈老师发出会心的笑声。
天那,这下我完全明白了,原来王老师严厉的管教我,是在帮陈老师整我,我不就是说了句陈老师和雷老师亲嘴的话吗?我看见的是事实,说的也是真话,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整我?难道我说真话有错吗?学校所有的老师都在教育学生做个诚实的孩子,可他们为什么要说一套做一套的哄我们。
我正站在那里想不通的时候,陈老师从墙角拿出一只撮箕丢给我说﹕〝别站在那里发呆了,赶紧去背两撮箕炭渣填操场吧。〞
我含着眼泪,拿着撮箕,走出办公室,走向一里路开外的肖家洼窑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