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倒不知道,我和他的前程,却是要戴先生你来费心的?我便是做不了他的妻,甘心为妾又如何?你的心上人做得,我德宛自然也做得。”
我心里恨他,自然不再顾忌什么,开口便往他的伤口上戳。果然,我的话一出口,他的脸色顿时一变。
“便是你想,就可以了吗?”
他的口气也变得激烈起来,
“命里有时终会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纳兰容若一生,就不应该出现一个姓乌雅的女人。他的妻,他的妾,他的续弦,他的情人,通通不能是你。”
“你胡说!”
我尖叫起来。
“他才不是纳兰容若!他名叫成德,不是性德!他们不是一个人!”
我的纳兰,他那么好,文采武艺,样样精通,怎么可以短寿?
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戴铎听到我的话,眼神变得犀利起来,冲上来用力捏住我的肩膀,使劲摇了两下,眼睛却紧紧盯着我不放。
“你刚才说他不是谁?你怎么知道纳兰性德?”
我被他一抓,历时挣扎不休。
“放手!你知道纳兰容若,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纳兰性德?你……”
声音哑然而止,我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,全身僵硬。
我说了什么?我刚刚在说的,是什么?纳兰容若、纳兰性德,我曾经跟碧月打听过,她说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,可戴铎……
戴铎全身紧绷,捏着我肩膀的手好像钳子一样,脸色变了几变,看着我,神色复杂。好一会儿,突然力气全失,手也从我肩上滑了下去。
“没想到啊,真没想到啊……”
他突然笑了起来。
“我一直自诩谨
戴铎全身紧绷,捏着我肩膀的手好像钳子一样,脸色变了几变,看着我,神色复杂。好一会儿,突然力气全失,手也从我肩上滑了下去。
“没想到啊,真没想到啊……”
他突然笑了起来。
“我一直自诩谨慎,混迹这么些年,从不曾露出破绽,今天却被你这小丫头激得露了马脚。”
笑了一会儿,却又恢复一脸的正色。
“丫头,怪不得我见到你却觉得亲切,原来我们是一样的。你是个聪明人,不用我多说,想必现在也清楚了,成德就是后来的性德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
他是成德也好,性德也罢,他总是他,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就变了。
“你怎么这么犟呢?”
戴铎瞪了我一眼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“历史上,他身边没有关于你的记载,那就是说,你们之间不该纠缠!改变历史的后果很严重,蝴蝶效应,你应该听说过吧?”
“改变了又如何?我已经到了这里,未来会怎样,和我又有什么关系?”
我瞪他一眼,实在不想再多说。
“我会照你们的意思进宫做宫女,但是,你们也别想就这么称心如意。我相信成德,他定不会背叛我的。”
丢下一句话,我不再看戴铎,转身就朝外走去。身后戴铎的声音显得气急败坏,却又无奈:
“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!你以为历史是这么容易被篡改的吗?如果是这样,世界早就不成样子了!我们不过是掉进了时间缝隙的小蝼蚁罢了,如果妄想改变历史车轮的轨迹,结果只会是痛苦!”
我不理他,只是走,身后,他还在说:
“罢了,罢了!你不听,我说破嘴也没用。既然这样,就随你自己碰去吧,总有你哭的时候!”
出门和白启会合,叮嘱他回去什么也别说。可回到家,当天晚上阿玛和额娘就收到了消息,要送我入宫,家里顿时一片愁云惨雾。
我任由额娘搂着我哭个不住,心里却止不住地冷笑。
下午的时候还说过两日送来的文书,当晚就到了。纳兰明珠,你越是急不可待地要将我弄进宫里,就越说明成德不愿放弃。我……倒应该谢谢你这般给我信心才对了……
8、更无人处月胧明
到得入宫那日,我一身素淡衣服,脂粉也不用,头发随便扎成个麻花辫,到了内务府处,看着那群花枝招展的待选女孩儿,我简直像个村妞了。本来见到那盛况,心里还暗暗窃喜,想着我这样子,只怕立刻就被淘汰了。
果然,轮到我面试的时候,主事的大人看我一眼立刻一脸的嫌弃,只差没把鼻子朝天,拿起我的牌子就要丢开。我心中一喜,可就在这时,从里面出来个穿着太监衣服的小老头儿,对着主事人耳语一番,两人的眼睛对着我上下扫视了几遍,那主事的人眼珠子转了两圈,举起的手便落下,我那牌子便被放进了入选者的托盘中。
我心里清楚,准是纳兰明珠做的手脚,却也无可奈何。
以前听说选秀,只当是给皇帝选小老婆,现在才知道,选秀倒是选秀,只是选的内容不同。
八旗贵族女子的选秀,三年一次,入选的秀女或充做皇帝的嫔妃,或指给各亲王、皇子为配。
我这样上三旗的包衣家女儿,则是一年一选。入选者经过训练,分配到各宫贴身服侍各位主子,那些个打扫洗刷之类的工作,却是不必做的,那些都是下等的贫民卖身或罪人充当的宫奴役女们的活计。若是被上位者看中了,便可能升做贵人小主,从此列身后宫,或者被王公大臣求去做个妾氏,也算是翻身做了主人。否则,便等到二十五岁后放出宫去。
我自认姿色平庸,想必是入不了那些个见惯了环肥燕瘦的大爷们的眼的。所以,我要做的,就是安安分分地活下去,等到重获自由的那天。
待到进了住处,大家都站在院子里,等着负责教导的姑姑来分配房间。我站在一边四下张望,就看几个女孩儿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,一边说,一边朝我这边看,和我视线对上,立刻狠狠瞪一眼,毫不掩饰恶意。
“别理她们,她们是觉得你有后台,怕你抢她们的风头呢。”
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,接着就绕出一个笑盈盈的大眼睛女孩儿,长相很甜,水嫩嫩的细腻肌肤尤其吸引人,耳朵上一对红玛瑙的坠子晃来晃去,越发衬出那一片雪白的颈子。
“我没什么后台,也不想出什么风头。巴不得他们选不上我,我好回家去。”
我心情不好,对她便也不怎么爱搭理,可那女孩儿却并不介意,似乎很想跟我结交。
“我从刚才就觉得你跟她们不一样。才听他们说你是正黄旗佐领家的女孩儿,我阿玛是内管领阿布鼐,也是正黄旗。我叫卫小婵。你叫什么?”
不等我开口,带着我们来的管事太监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,然后拖着嗓子吆喝:
“肃——静——”
我扭头,就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站在廊上冷冷地看着我们,眼角微微挑着,模样很威严,一身孔雀绿撒花的旗装,头上梳了旗髻,斜插一支点翠的金簪子,看样子应该是个有身份的女官。
她身后站着一排六个年轻少女,都在十六七岁的年纪,一色宫女服饰,一个个颔首肃立。
看样子这就是今后负责教导我们的教导姑姑了。
“奴才给荣姑姑请安!”
那管事太监招呼我们也站成排,然后自己上前,谄媚地朝那位宫女请安,全没了对着我们时趾高气昂的架势。
“嗯。”
那姑姑任由这年纪大到可以当自己父亲的太监行礼,正眼都不曾看他一下,待他退开,便迈步走下回廊,慢慢从我们各人面前经过,一个一个细看。
她走得极慢,一个人一个人慢慢地过眼,却一个字都不说,就越发显得压迫感十足。一时间,整个小院里静得鸦雀无声。
“给姑姑请安。”
走到我旁边穿翠绿颜色衣服的女孩儿跟前时,那女孩儿突然蹲身行了个万福礼。荣姑姑被她一蹲,便站下了,那女孩儿便又继续说道:
“以后还请姑姑费心教导,敏敏定不辜负姑姑的苦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