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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马媳妇犹是不愿相信,但口气已经软下来了:“吴兄弟,我不管别的,就求你这点事,你抬抬手就装作不知道,让我把老马偷偷埋了。我也不埋在村里,找个偏一些的地方,也不会对大伙产生啥影响。”吴绪昌急火攻心,真想指着她鼻子骂她老糊涂。但他也知道老马媳妇不明事理,哪怕骂她也不能让她回心转意。他耐着性子又劝了两句,见老马媳妇油盐不进,终于失去了耐心。他对老马媳妇道:“嫂子,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了,你先去忙吧。”
老马媳妇只当自己赢得胜利,吴绪昌在她面前低了头,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就往回走。吴绪昌待她一转身,出指如风刷刷两下划在捆缚老马的带子上,这一下他用上了皇极生象术,指风之利不逊钢刃,带子登时纷纷断落,老马的尸体一下子从她背上滑落在地。吴绪昌未等老马媳妇反应过来,双掌一拍老马身上浓烟四起,一团火苗窜起老高,眨眼之间已将老马完全吞噬。老马媳妇惊得目瞪口呆:“吴绪昌,你敢骗我!”一边叫骂一边往老马身上扑。吴绪昌眼疾手快,一把扯住她的袖子,让她动弹不得。吴绪昌手指暗中布成八门阵势,牢牢按在景门火位之上。那火苗也就越燃越烈,不过片刻工夫老马已经化成了一堆冒着热气的灰白骨殖。老马媳妇双膝瘫软,一下子跪倒在地:“老马,我对不住你啊,叫吴绪昌这天杀的把你给烧了…”吴绪昌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,可她就是赖着不起,吴绪昌也不能用强,只能歉疚地说道:“嫂子,你也得理解一下我,为了咱们全村,我也是没办法啊!”老马媳妇信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,朝他没头没脑地打了过去:“你滚,快滚到一边去,老娘再也不想见到你!”吴绪昌一闪身躲开她扔过来的石块,想要帮她收拾老马的骨殖,可这女人状近癫狂,什么难听说什么,吴绪昌又有别的事要做,只好将她撂在一旁。
一百、哗变
老马媳妇不听吴绪昌劝告,最后还是得了瘟疫,而她深恨吴绪昌,拒绝接受吴绪昌的帮助,拖了两天就没了。她在死前曾去后山找同村的村民帮忙,再次将瘟疫在前左所传播开来。此时不仅仅是妇孺老弱,一些精壮汉子也逃脱不了瘟疫的魔爪。吴绪昌连日在附近奔波,从早到晚不得闲暇,每天只能打坐半个时辰维持精神,几乎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。铁蛋等人看到吴绪昌眼窝深陷双颧隆起,都很替他担心。但吴绪昌害怕他们被传染,坚决不让他们插手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胡本通过各种手段搜集了一批急需的药材,辗转送到了前左所,这让吴绪昌暂时免却了后顾之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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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瘟爆发半个月之后,前左所这一带染病的人渐渐减少,但县城、水溪的瘟疫却越演越烈,有些人见机得早,还没等瘟疫传过来就带着家小到外地避难,反应慢的就免不了遭受飞来横祸,有的甚至整村整庄被瘟疫光顾,再加上这次瘟疫发病迅速,若不加救治两三日即死,不少地方出现了十室九空的局面。东三省总督和州府先后都听说了这件事,但对如此大规模的瘟疫也束手无策,只能开仓赈济粮食做做样子,堵塞悠悠众口而已。一些地方盗匪乘机横行不法,四处抄掠牛马牲畜和金银财物,因新军和汉军营中也先后爆发天瘟,官府无力弹压,只能装聋作哑对此不闻不问。
这些消息当然也陆续传到吴绪昌耳中。吴绪昌知道盗匪之中不乏勇烈义士,若能将他们招募到麾下定能大大增强健行军的实力。然而瘟疫爆发之后道路阻隔,官府相继在附近设立巡检控制行人往来。乔晓杰等人做过数次努力均无功而返,于是此事只好作罢。
水溪这一带秋天来得早,而今年的秋意犹过于往年,在暑气尚未完全消退之时,已有一些知秋的杨树早早摇落了一地的金黄,早晚的凉风甚至或多或少地带了寒意。前左所的位置比水溪略高,再加上重山环绕,几乎是在一夜之间,后山风景已由晚夏步入初秋。吴绪昌最近心烦意乱,哪里顾得上欣赏山间美景,只顾埋头在病人间穿梭。这天上午他刚替一位村民熬过药,铁蛋忽然凑了过来:“吴兄弟,我在路口拾到了一面镜子,看样子值两个银子,不知是谁落在那里的。”吴绪昌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,见那是一面古法制作的菱花铜镜,正面有几道横七竖八的黑色涂痕,铜镜背后铸有繁复的葡萄纹,正中捧着一朵卓尔不群的兰花。吴绪昌看到那朵兰花,心中突地一跳,张口便问铁蛋:“你是在哪儿捡到的?”铁蛋一指后山脚下的岔路:“就在那边。这两天上山的人不少,本村的外村的都有,但我瞧这镜子绝不是寻常人家用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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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绪昌暗想,如果扔下镜子的真是那个人的话,以她的豪奢家世这完全能说得通。他再细看镜子正面的涂痕,却是用女子描画春山的眉笔涂上去的,虽然看似随意但绝非信手乱画,内中多半另有含义。吴绪昌将铜镜平放在手中思索片刻,蓦地他眼前一亮,这些纹路不就是后山曲折的道路吗?如此说来她是在等待自己?铁蛋看到他眉毛一挑,眼神中隐隐有欣喜之色,便说道:“吴兄弟,这镜子可是值钱?要不然我拿给胡本让他换两个钱花花。”吴绪昌打断他的话:“你先忙你的,我去那头看看。”铁蛋不明所以,还要跟他一起去,吴绪昌摆摆手,示意他不必跟来。铁蛋心下很是好奇,但吴绪昌有严令在先,他也只好留在原地。
吴绪昌按镜子上的指引拐过山脚旁的树林,又向前走了五六十步,来到一处潺潺流动的小溪旁边,却见一位风华佳人侧坐在水边大石上,她闻听脚步声响偏过头来,正是数年不见的纫兰。瞧她容颜略显憔悴,想来在京城东奔西走日子过得并不轻松,吴绪昌喉中如被鱼刺卡住,觑见四周并无旁人,略停了停才叫声“纫兰”,将铜镜还给她。纫兰秀脸往下一沉,故意说道:“见了故人也不客气些,巴巴地叫我等了这许多时候。”吴绪昌知道她的心思,忙答话道:“不才哪里敢怠慢了贵客!只是近日杂务缠身,忙得脚跟能打到后脑勺,才晚了一会儿。”纫兰哼了一声道:“这倒也算句实话。我来问你,你们这儿的瘟疫如何了?”
吴绪昌想她这一路过来沿途的情景都瞧在眼中,这倒也不必瞒她,便说:“比前些日子好些了,只是村中人口折损不少,看着那些穷苦百姓的情状,着实令人心酸。”纫兰一反常态地点点头,难得地认可了吴绪昌依次:“我这次过来便和这瘟疫有关,你可知瘟疫是怎么起来的?”吴绪昌道:“别的地方尚不清楚,这一带是从开江屯传过来的,也怪我心思太粗,一开始还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,但天瘟发作太快,而且稍不注意就会死人,就这样越传越广,到后来便蔓延成灾。”纫兰一撇嘴:“这话可没说到点子上。来之前我特地去了西洋教会,教会里有个牧师懂一些西洋医术,他告诉我这就是由老鼠引发的。”吴绪昌搔了搔后脑勺:“最初几个病人身上都有跳蚤和虱子,我觉得它们传过来的可能大。”纫兰道:“跳蚤从老鼠身上吸血,再跑到人身上吸血,不就把人给传染了吗?”吴绪昌道:“听你这么说,可有什么好办法?”纫兰道:“你天资聪颖,难道就想不出来?只要将附近的老鼠捕杀一空,跳蚤虱子吸不着它们身上的血,那也就平安无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