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二节旧闻
冰砚听得重明言语,却是犹豫一二,道:“你如今这等形容。理会这些作甚?咱们得来此地,未知境况,未知前途。或是停下来,与你好生医治;或是此去下界,寻看个门路折返才好。”
重明嘴角一抿,缓缓道:“你看我这形容,也不知还有几日可捱。便是大罗金仙来了,也医治不得。这地方瞧着虽个诡诞,然一无妖气,二无鬼魅之状,不必急着去访。我如今心口疼得很,脑门也像套了个紧箍,糟心得紧。只想这般坐一坐。我知道你记挂着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,心下慌着,只是这等地方,你还指望寻出个什么来?不过是些前尘旧址,还能有什么?你且好好坐着,同我说话,我心下舒坦,教你个法子,凭着那息壤,却是哪里去不得?”
言语时,见冰砚两眉紧蹙,忧心忡忡,又哂然一笑,道:“你这丫头。我这将死之人都未着忙。你却急什么!”冰砚轻叹一声,靠着重明坐下,下细看她脸面眼睛,好一时,才道:“你就真没有什么法子可想?”重明微微一笑,两眉涓然,如水气轻舒,目中婉转,盈然有光,“我虽不是妖精。可也不是人。咱们萍水相逢,不过各取所需,凭藉一时,谈不上什么同舟共济,说不上什么患难与共,替我难过什么?莫不是你还有良心?傻丫头。良心可算个什么东西。”
冰砚微微摇头,将那卷轴铺在膝上,轻轻将那手帕取下,缓缓展开,放眼看时,那字迹娟秀,瞧着像是女子手笔。冰砚瞄了一眼王方平,王方平有些不好意思,微微低下头,却又侧头看了看昏沉未醒的荀烟竹。苗璧泉有些觉得,讪笑了一声。
“夫欲长生神仙,宜知胎息之道,是求生之宝也,还年返白,延寿不老。”
才读这几个字,冰砚却就有些惊讶,展卷之前,她瞧着是张手帕,只当是儿女情长、两相缱绻的传递之物,孰知这一看来,全然不是这么回事。立时打起精神,下细看去。
“有九天九王,为万炁之本宗,众帝之祖先,乃九气之精源。以天地未凝,三晨未明,结自然而生于空洞之内,溟涬之中,历九黄劫而分气各治,置立天地,日、月、星、辰于是而明。万气流演,结成道真,元始上皇、高上玉虚,并生始天之中;三十九帝、二十四真,遂有宫阙次序之官。上皇宝经皆结自然之章,以行长生之道,不死之方。符章玉诀,皆起于九天之王,传于世代之真。至三五改运,九灵应期,后圣九玄道君推校本元,以历九万亿九千累劫,上皇典格,多不相参。道君以中皇元年九月一日于玉天琼房金阙上宫,命东华青宫寻俯仰之格,拣校古文,撰定灵篇,集为宝经三百卷,使传后学玉名合真之人。
南方鵔鸃,累世而有德行,族中先贤,心有神识,识道可尊;蒙天垂眼,因无心之处,进无有之地,于三百卷中,取一而得之。是为《太霄琅书》。鵔鸃一族,得《太霄》而起势,冠盖群真,为丹穴群仙之首。我族焦明,原居于丹穴之南,志愿无为,无为无累,然数世之民,皆入鵔鸃之奴,力竭而苦,负累无休。
又混洞太无之中,阴阳初分,有三元五德八会之气,炼化成真,为太微天帝,为紫宫灵尊,号玄空太真,处诸圣之先,居众灵之前,其道广大,其化自然,真理潜通,流布无间,役使万神,天灵地祇,莫敢不臣。谛观此身,从虚无中来,因缘运会,积精聚气,乘业降神,和合受生,法天象地,含阴吐阳,分错五行,以应四时。天帝以八龙云篆明光之章,自然飞玄之气,结空成文字,方一丈,肇于诸天之内,灵音韵合,玉朗禀真。或以字体,或以隐音,上下四会,成文十万玉言。
字无正类,韵无正音。自非上圣,莫能意通。积七千年,而后昆仑之室,北洞之源,于空无之间,出此文字。字皆悬空,方一丈,文蔚焕烂。四合垂芒,虚生晻暧,若存若亡。流光紫气拂其秽,黄金冶炼莹其文。遂经累劫,字体鲜明。至上皇元年九月十七日,囚龙一族,机缘巧合,奉受灵文。高上解其曲滞,七圣通其妙音。记为回天九霄得道之篇。刻以白银之简,结以飞青之文,藏于云锦之囊,封以启命之章。玉言十万,囚龙得五千言,铭之为《太微黄书》。
囚龙一族,得《太微》之书,自谓绝尘,离群索居,与诸龙不类,独居天南。邈然之中,无来犯之敌,闲适之余,有寄情之物。囚龙一族好音而乐,弃道绝器,长而久之,族中无可法之人,门下无可战之兵。我族先圣,有德而广知,搜贤访美,惠闻其所,作不揖之客,取《太微黄书》,福来成真,成真入道,炼成无上之法,以一人之力,灭鵔鸃一族。囚龙一族,亦从此伏地称臣。
呜呼。此非《太霄》之无用,实为鵔鸃之无道也。鵔鸃久治,富贵之乡无幽苦烦恼,学术而不肯精,习法而不能巧,渐至于此。天门玉子,皆落斯道。本末不知,蚩鄙成灾,良可痛念!智者悟之,慎之,戒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