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两个惶急呼喊,那厢方知难的魂身已然轻轻一跃,他身形一动,身上便就刮起猎猎之风,风声响动,其身周那无形无界处,便就“咔咔”微响,竟就皲出无数裂纹来。那裂纹劈开虚无,从那金墀之上开出一道旋风之路。这旋风鱼贯而下,下方便就径直通向谪仙台。方知难回头瞄了赵墨一眼,一言不发,便就朝那谪仙台急冲而去。
不过倏欻一瞬,那方知难的身影便失在了谪仙台上。其行迹一灭,那台上的方知难肉身登时一顿。其手足虽不得动弹,然两眼瞪得溜圆,眼角几欲裂开;且鼻下“哧哧”喷气,竟窜出数尺高的白烟来。
说时迟,那时快,这方知难魂身乍此一投,赵墨便已然紧随其后,从那旋风之道上疾冲而下。只是赵墨人且下来,放出神剑,长剑扬起,却并未斩杀方知难,长剑“当当”数声,却是猛然砍在那捆缚皇伯绍的金索之上。只是神剑虽利,连砍数剑,那金索不过略有裂纹,竟没个断裂的迹象。
金索未断,方知难手中的一对金色长鞭却突地如龙蛇一般扬将起来,鞭梢巍然悬空,如双龙出岫,鞭梢之上“突突”而响,却就渐渐冒起烈火来。火光之中,恍恍惚惚,却就睁开了一对烈火之眼。那烈火之眼灼灼而视,同赵墨怒目而视。
皇仲恪探头一瞧,却是尖叫起来—“快跑!这金索斩不断的!不要都填在这里了…”话音未落,却突听赵墨一声呵斥,其左手捏作个法诀,法诀捏成,那指掌之上,便就化出一道青色的华光符文;符文结成,其右手一抬,长剑望空一指,但听他厉声叱道:“青符,雷霆万钧。”咒言一响,那霄汉之上,登时晴天一个霹雳,炸裂之声轰然而来,整个谪仙台似乎都有些晃动起来。
皇仲恪骇然抬头,两眼圆睁,却见那虚无之穹上,赫然劈下一道电光。电光将至,赵墨掌中那飞剑便就迎雷而动,那雷电劈在剑上,长剑“嗡”然一颤,“嗖”然一响,便就挟雷电之威望着那金索猛劈而下。且听“叮”然一响,那金索登时应声而裂。
金索断裂,赵墨左手青符一挥,符光闪烁,却就扑出一张雷电之网,大网一抛一撒一收,便就将个皇伯绍兜了过来。那金索一断,皇伯绍但一脱身,那两条金色长鞭之上登时“呼哧”一声,猛然扑出两团烈火来。那火焰扑在空中,霎时化作两条烈火长龙,一左一右,望着赵墨疾扑而来。
皇季逵跌足道:“他让你杀了他哩!这般心软!”那烈火喷薄而来,铺天盖地,真个有卷天席地之势,瞧着好似老君的丹炉从天倾倒,煊赫莫甚;皇仲恪骇然不可自持,正个觳觫不知如何是好,却见赵墨往后退开半步,左手变换指诀,其指上悬出一个玉色光华幻成的符文,符文成就,且听赵墨厉声叱道:“玉简,履霜飞雪。”
咒言一动,那符文之上“呼”然一响,就陡然旋起一股北风。北风呼啸,却是卷出个七八丈高的青女来。这青女素白衣衫,头绾丈余长的青纱,手中撮得个三尺来高的白玉瓶子。青女变化得成,两足踏地,那地面自然结出数寸厚的寒冰。寒冰结成,四面皆腾起袅然寒烟。眼见烈火崩来,那青女亦不惶急,拎着个瓶子往前迈得一小步,将个瓶子望空一搂,且听“呼哧”一响,那轰轰烈烈的一场烈火,奔奔飒飒的两条火龙,不过倏欻间,就被那青女悉数收在了小小一个瓶中。
烈火一失,赵墨指间符文一晃,青色符光大炽,那青女将身一晃,眨眼功夫,便就化作了素娥、寒英两位女仙。这素娥、寒英,皆身穿白袍,肩披红氅,身前身后,束着金甲,胸口兀自嵌着面护心铜镜;其两手之中,亦各各捉得一柄数尺长的桃木神剑。
变化功成,素娥寒英将身一纵,提着长剑便就朝方知难迎头扑去。皇季逵讶然叫道:“已然脱身,还不快走!先时你不杀他,这会子再去,岂不自误…”言语未尽,皇伯绍陡然睁开眼睛,其腰身一挺,陡然窜将起来,五指一抓,巨鹰捉小鸡一般,将几个族亲一巴掌悉数捏了,化作纽扣大小,一把塞在襟中,两足一蹬,霎时化作一蓬黑烟,自赵墨的袖笼中飞将出来,望谪仙台外疾冲而去。其身动时,口中兀自朝赵墨高声唤道—“恩公!我等不敢耽误,还请自重!将来有缘,再来拜谢!”
皇伯绍去得极快,话音才落,人已然没影。这素娥与寒英,原是职司霜雪的女仙,因蟠桃被盗,才与王母作了守园的执事。如今被赵墨幻而化出,掌中提着的虽是桃木剑,然剑上寒光凛凛,霜风猎猎,断不容人小觑。那素娥寒英近前,方知难虽个身形未动,然掌中双鞭已然蜿蜒飞起,双鞭缠在一处,霎时化作一条黑龙。
这黑龙长有十来丈,浑身墨色光鳞,颌下悬着一颗巴掌大的夺目骊珠,光华四射。变化得成,这黑龙“嗷”然一声呼啸,口中登时喷出一股黑风。那风暴原是无形之物,如今滚落,却是轰然有声,瞧着不像是旋风,倒像是个千万斤重的陀螺。
这黑风滚落,卷地而过,那谪仙台地面“咵嚓”作声,四下无不皲裂,破碎裂片满空乱射,好似千万御林军齐齐放箭,满空皆是呼啸之声。那素娥看得真切,却是两足一蹬,身形陡然扑在空中,身在半空,其左手桃木剑“嗖”然一响,脱手飞出,径直射向那滚地的黑风。那飞剑但一脱手,顷刻间化作了数丈长的一柄桃木巨剑。赫然飞去,竟似一座小山。倏欻间,且听“哐啷”一响,那黑风原是无形无质之物,孰知被那飞剑一刺,竟就此被牢牢钉在了地面。一道黑风,便就缠着那桃木剑转个不休,虽个越转越响,越转越快,那黑风却是越来越小,想来短短片时,便要化个干净。
素娥一剑定住黑风,身形不停,右手提着长剑,望着空中的黑龙径直斩去。那黑龙乃是术法结成,哪里知晓轻重厉害,哪里知道甚么退避躲闪,见着敌来,一声怒号,却是支楞着一对尖角,望着素娥便就急撞而去。
这厢素娥斗法,那寒英往前一扑,两手长剑不挺不刺,却是横着如船桨一般,望那方知难胸口猛然一拍。这话方知难身形僵直,不听使唤,并不避让,但听“噗噗”数声,便被这长剑拍个正着。这长剑拍中,每拍一下,方知难那脊背上的金钉便被拍飞一根。比及五根长钉拍落,方知难口中“呜哇”一声,登时吐出一团黑烟。黑烟一出,方知难眉心那飞符登时“哧溜”一声烧作一蓬火灰;眼皮上那金光之眼一闪一灭,亦再不见个行迹。
金钉一去,金眼一灭,方知难登时“哎唷”一声,一个踉跄,却就扑倒在地。他身子扑地,身后那金钉便就飞扬而起,“叮叮叮”一阵撞击乱响。响声一起,谪仙台上那风幡好似兵卒听擂鼓,幡身“呼喇”一响,长杆霎时破土而出。且听“噗噗”数声,那风幡卷了金钉,霎时化作了一柄金光烂然的长杖。这长杖杖身有如白玉,杖上蟠有五龙,五龙龙头聚在杖顶,那风幡化作一个数百龙魂禁锢而成的符文,悬在杖顶。方知难但望一眼,便就惊骇不能自己,扭头朝赵墨厉声叱道—“狱魂杖有封印镇守,碰不得!快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