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七节飞旗
孰知他弄出这等阵势,那边赵墨却是头都没抬,其左手掌心又生出一节青枝碧叶的藤条来。那藤条葳蕤升起,好似陡然绽放的一朵绿菊;翠条披拂,又仿佛垂柳摇摆。变化时,那香炉符文之上,却就扑出一头栎鬼来。那栎鬼形如鹌鹑,然大如牛犊,颈项之上红黑两色交织。
这栎鬼但一现身,其身周便就冒出一蓬蓬的青色烟霭来。烟霾飘荡,内中便就“嗖嗖”作声,爬出数十条暗绿色的细叶片来。那细叶片乍看仿佛孔雀尾羽,光亮可鉴,极是纤柔轻软。
这栎鬼真身落地,原有几分气焰,只是不曾想赵墨却是个五行斗法的行家里手,也不见他咒言,也不见他步罡,不过抬起右手望着那栎鬼一点,其左手那藤条“倏”然一响,便就疾射而出,几是弹指功夫,便就在空中结成了一张藤网。这藤网从上而下,落得也不甚快,下得也无千斤力,然那栎鬼,却好似痴了呆了一般,眼睁睁瞧着那藤网扑下,不过仰头“呱呱”叫得两声,一不闪躲,二不挣踹,就此乖乖被那藤网网个正着。
赵墨随手一扯,那栎鬼“噗”然一响,便就化作一蓬青烟,散在了那青翠藤网之间,再不见个行迹。赵墨这边拾掇符文中的五行之鬼,全然未曾正眼瞧瞧剧孟。
剧孟见他如此目中无人,又是恚怒,又是羞愤,“呔”然一声厉喝,身前那大椿红袍道人“呼”然一响,便就朝着赵墨疾扑而来。那红袍道人两眼瞪如铜铃,两唇紧咬,瞧着颇有几分凶狠戾气。哪知疾扑而前,隔着赵墨还有丈余,赵墨右手一抬,手中的藤条“嗖”然一声,便就窜将起来,几是眨眼功夫,便就化作了个身着青衫的童子。
这童子立在半空,上半身也还有个人的形容,腰身之下,皆是草叶藤条。其两手之中,握得七八尺长一根树枝,上头光秃秃的,掉着几片枯黄叶片。剧孟瞧得真切,一声冷笑—“你好大的胆子!我这烈火之法,你竟敢弄些个草叶化物…”话音未落,那大椿道人已然扑将近前,孰知堪堪靠近,那青衫童子抡起树枝猛然一抽,且听“嘭”然一响,那大椿道人瞬时被劈作了一蓬四下飞散的焰火。
那焰火飞扬,“簌簌”落地,顷刻化作满地焦黄稀烂的草叶残花。不等剧孟动作,那青衫童子望前一扑,手中树枝好比软鞭一般,望着剧孟当头又是一抽。剧孟被这童子气势唬住,心下惧畏,下意识的往后一跳。不想身在半空时,那童子手中树枝“哧”然一声,如出洞毒蛇一般,霎时窜了起来,三五两下,便就将个剧孟如粽子般裹了个严严实实。
剧孟惊骇之余,手足并用,又是撕扯,又是蹬踹,然捆得结实,哪里有挣扎余地。那童子将个剧孟提在手中,低头暼了他一眼,突然开口发声—“别动,树枝有毒,若挣破了皮,可没解药与你。”剧孟听得这话,登时浑身发僵,两眼睁圆,望着赵墨厉声斥骂—“聚仙旗是罗浮山镇山之宝!你若胡作非为,若叫我家上真知晓,你便有十张皮,也不够咱们剥的!”
鱼妇从旁听着,却是哂然一笑,叹道:“要搁在从前,这话不算过逾。但你瞧瞧,时至今日,你家上真,可有几时来瞧你?可有几时来瞧这仙宝?你再瞧瞧,你家这镇山之宝,可派了甚么重兵把守?可有甚么门下耆老尊者日日看护?不过是个囚龙的枷锁,并无别用。你家上真,不知从哪一代起,便就瞧不上这聚仙旗了。和田美玉作狗槽,仙山灵芝和猪食,能有多珍重?”
这鱼妇言语时,那青衫童子却就微微转过头,望着剧孟微微一笑—“你少言语些,不必这般言语逞强,咱们将来也好见面。若十分不痛快,捂住嘴,蒙住眼,未免有些腌臜,再来说这门宗间的情谊,只怕就叫人惭愧呢。你稳重些,彼此都安生。”
剧孟听他这话,登时醒悟—“你是峨眉山的护法赵墨?”那青衫童子朝他扮个鬼脸,笑答—“行不改名坐不改姓,正是在下。”剧孟骇然道:“你果然是龙族后裔!为了这些个畜生,竟要同咱们罗浮山结仇!”
那厢赵墨凝神静气,只管放出各色五行之法破那符印,这厢那青衫童子却就嘟起嘴,嘀咕两声,朝剧孟皱眉道:“你我一般,原也无差。如何说出这等自轻自贱的话来?”剧孟啐他一口,道:“我哪里同你一样。我师尊说得好,出身虽无可奈何,到底贵在品格。我若弃绝血亲,与人亲厚,自然苦尽甘来。所谓舍身成仁,便是如此。你自甘下贱,愿与这些爬虫妖精为亲,那是你的事,如何倒拉扯上我了!我可比你贵重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