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二节龙魂
鲁公儒见他悲愤莫甚,忙就上前,在他肩头轻拍一二,轻声道:“你这师伯,素来脾性不见得温和。你也是知道的。如今洞天毁弃,她心下又气又急,说话不甚中听。你是晚辈,难道还要同她顶撞不成?也罢了,这事你不必着急。我自有安排。你且下去,好生招呼峨眉山的两位敦友,万不要怠慢了。其他的事有我调停,你也不必操心。我瞧着林贤侄伤得不轻,须得好好调养,如今百事烦乱,这一桩要紧,还得要你出力。”
又回头同林玄真道:“这数百年来,我清静无事,炼了些丸药,如今正派上用场。贤侄先歇着,这丹药随后奉上。”林玄真见他客气,忙忙道谢。郭公仲无奈,心下便有不忿,却也无从发作,只得垂头丧气的领着林玄真赵墨出去。
那岛上瞧着不过十来间房子,也不甚宽敞,孰知顺着草径过去,跨过院子,一脚踏入那草棚房子,眼前却是豁然一亮。那房子外头瞧着是草棚子,孰知门里却是个纯以大理石搭建的轩然高堡。
这高堡不用一块木头,墙壁之间自有凹凸,彼此咬合,严丝合缝的,恍然一瞧,倒像是整块石头雕刻而成。进得门来,那大厅轩敞,左右各有两扇石门,门里头是盘旋向下的石梯,竟通向地底。正前方乃是个室内月台,台下放着个案桌,上头摆着一个巴掌大的石头香炉,焚着浓香。月台后头,是一条向上的石阶。那石阶两侧,皆有道人上下。
这些个道人与辉真洞天的道人穿着不同,一色的月白长袍,肩头披着羽纱大氅,一个个的,遑论男女,皆簪着山花。那女子一般别着根簪子般的花枝,长尺许,零星两片绿叶,枝头挂着三五素净白花,瞧着也雅致。那男子却都簪着鲜妍大花,或在脑后,或在鬓旁,大的如牡丹,小的如芍药,且腰间都系着一条玉色腰带,或多或少都挂着几个巴掌大的玉佩。
那月白长袍道人,在那阶梯上下,引着辉真来的道人去寻厢房歇息。见着郭公仲领着人进来,那厅房里头闲站着的一个月白袍道人便就上前,含笑同郭公仲招呼,领着他等望上行去。那道人一边走,一边笑道:“今日人多,未免有些不周到处,还请郭师兄勿怪。”
郭公仲听他言语,却不过微微点头,淡然道:“不必多礼。这两位是峨眉山的贵客,林世兄又有些伤,你寻个清雅些干净些的地方便是。”那道人忙忙点头,几人沿着石阶上去。那石阶两侧,走得数十阶,便左右各有一条长廊,那长廊乃是半弧之状,想来左右两边连在一处是个圆环。环内便有客房。
那白袍道人引着,走了数百台阶,到得一处长廊边,四周便渐见无人,不过听得下头有些人声,仰头而望,那台阶窅然而未尽,不知上头还有多少石阶。那白袍道人领着走向左侧长廊,那长廊两壁上,雕刻着许多削肩细腰的石像,与真人一般大小,或像祈祝,或似祷告,不一而足。步入长廊,顺着长廊走出十来丈,前方长廊尽头,并非什么房间,却是悬在半空里的一间露台。
露台与长廊相接处,站着个丈余高的树人。只是这树人与寻常所见不同,这树人身形苗条,腰身瞧着娟秀细长,两臂皆是娇嫩的青翠枝条,两腿粉嫩,瞧着不像树根,倒像莲藕。这树人生着颈项头颅,脑袋像个无花果果实,头顶挂着几片翠绿叶子,细长细长的,衬着同人相似的五官,瞧着竟还有几分清秀。这树人两臂之上皆挂着个灯笼大小的果实,那果实碧绿浑圆,像是美玉雕琢而成,但有人靠近,那果实便就发出银白色的光晕来。那光晕扩散开去,与那露台弄出一片柔和皙白的光华来。
这露台约有数十丈,三面皆是碧空,头顶数丈高处,便见袅然云山雾海。云雾之中,不见飞鸟往来,却有些南瓜大的青蛙。那青蛙盘腿坐在云中,一不作声,二不睁眼,都眯缝着个眼睛,瞧着像是正个昏昏欲睡。
这露台正中,有数间高低相并的亭台,彼此以抄手游廊相接。那亭台皆无墙壁,内中或有矮几,或有软榻,一目尽收眼底。露台边缘,支着个黑石搭的灶台,上头搁着几块黑炭,旁边两个月白袍子道人,正个烧水烹茶。灶台未远,放着两张石几,上头放着些个瓶瓶罐罐,里头半是茶叶,半是盐、醋等物;那石几后面,亦有两个木质酒桶,封得甚严实,然酒香幽然袭人,一闻可知;酒桶未远,亦胡乱放着几个麻布口袋,里头装得满满的,依稀像是谷物;麻袋后面,却就见个马桩,那马桩高约丈余,上头栓的不是马,却是一具枯骨。
那枯骨瞧着像是一头丈余高的巨鸟,生有羽骨,只是那头颅瞧着不像鸟,倒像是牛,然又一口尖牙,头顶也生有两只麋鹿般的角。那两个月白袍子道人见着人来,不过起身弯腰,略行个礼,并不过来。郭公仲见状,却是有些不悦,道:“这像什么样子,这竟是个望月赏云之地,连个墙壁也无,怎好请贵客歇息。”随行那月白袍子听得这话,却脸面含笑,略略低头,道:“师兄近年少有往来,有所不知。白云阙上下,所有宫室的墙壁都拆掉了。许师伯说,世事都应简略,不该繁琐。咱们白云阙,一无雨雪,二无寒暑,弄那墙壁封得如蜂巢一般,令她不快。这才着人都拆去了。”
郭公仲听得这话,却是瞪大了眼,怫然道:“无墙无壁,这都成马厩猪圈了。既然无雨无雪,索性连柱子屋顶一发拆了,摆几张床板怕还撇脱些。”那月白袍子微微一笑,道:“虽是仙境,却也不能一尘不染,到底要留着遮蔽风尘。”又躬身道:“境况如此,一望可知,也无甚交托嘱咐之事,还请贵客安歇。我也好替贵客跑路问问,看师伯们与贵客还有其他甚事项安排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