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二节珉城
落足那宫阙前的广场,慢说旁人,林玄真心下都有忐忑。相柳立在后头,并不上前。想是他法术驱策,那流泉琴一马当先,却就朝那广场中间的雪白玉雕走将过去。
那玉雕瞧着有些异样,然人至于前,却没半分动静。流泉琴瞧得一阵,回望一眼,虽个疑惑,却也朝那珉城大门行去。那珉城门前门后,俱不见个响动,似乎既无人值守,又无术法封镇。
想是心下惴惴,那流泉琴一步一挪,慢吞吞的走过珉城大门。林玄真凝神细看,却见他一穿身过门,便就两目瞪得如铜铃一般,且将头仰得老高,似乎眼前立着的不是宫室阆苑,而是穿云入霄的峰峦。
相柳见他进去后神色虽个怪诞,然身周平静,并没个异样,心下松懈,领着一干人疾步跟上。孰知这一去,才知那流泉琴何故惊愕至此。原来那珉城瞧着不过如此,然穿门过去,眼目前瞧着的,却不是那雪也似的宫阙,却是个上下无极的虚空浮塔。
这浮塔每一层都是个别样世界,内中都有一座巨大的宫阙。隔断浮塔的,不是那宫室的飞檐翘壁,却是一层蓝天白云。浮塔的每一层,都是一个琉璃般干净清澈的世界。一层层的,下不知其终,上不知其止。且这浮塔一直缓缓上升,那一层层世界堆叠而成的浮塔,恰似一条向上飞升的巨龙。
相柳等立在这浮塔之前,一个个瞠目结舌,不知如何。林玄真道家真仙,细瞧了一阵,心下纳罕,恐是幻像之法,然凝神看了这半日,但觉眼目所见,历历确确,却没半分虚幻之像。相柳望了一阵,迟疑一时,却是突地抬腿,“砰砰”数声,便将流泉琴、烟波画、阑珊玉局踢将出去。
流泉琴首当其冲,第一个身不由己飞扑过去。那虚空浮塔离这大门不过数丈距离,流泉琴一个踉跄,便就扑在大门正对的那浮塔世界中的宫阙门前。这世界的宫阙乃是黑色岩石砌块垒就,每一块石头都方方正正的,三丈左右的长宽,瞧着极是恢弘。
流泉琴落身在地,望前走得几步,却就入了宫门。那高峻的宫门之后,入目便是一座数十丈高的黑色神殿。只是这神殿并非土石构筑,亦非木料雕琢,却是由左右两株巨大的古木彼此勾连结成。那神殿殿前有个巨石雕刻而成的祭台,台上仰躺着一具尚在流血的尸身。那尸身上半身与人无异,下半身却是一条丈余长的蛇尾。那尸身胸口洞开,一颗心从胸腔中升出来数尺,悬空浮着,时不时便散出些赤红微光。
那构成神殿的两座古木,树身上满是精工细作的雕饰,那雕饰九尺一幅,却是些记事的浮图。神殿正中,匍着一头巨大无匹的黄鸟,那黄鸟身长数十丈,尾羽从殿上逶迤拖下,金灿灿的,仿佛是从天裁下来的一段金霞。
流泉琴瞧得目瞪口呆,下意识的便有些害怕。那黄鸟两目紧闭,似乎正在酣睡,全然不知有人闯将进来。流泉琴细看一阵,却是哪里还敢再往前跨步,两腿觳觫,却就慌忙转身飞将回来。
烟波画比流泉琴略晚片刻,然落身之地在流泉琴下方一层。好一时才脚踏实地,却见前方是一座黑土黄泥垒起的宫室。那黄土黑泥之中,掺着些蔫黄的枯草,若下细看来,真个好比荒村野店的土墙草棚房子。只是这宫室巨伟莫甚,那墙高如山岳,顶阔如平川,极目不见全貌,虽个瞧着有些粗鄙,然甚是雄伟,竟多出几分旷然威严之感。
逼近大门,烟波画心下便有些不安,但觉所处之地有些难以言语的萧杀之感。穿过大门,却就见着一个形如田螺的巨大宫室。那宫室高有百来丈,盘旋的宫壁上悬着些泥画。皆是以各色彩泥捏贴而成。那泥画上有山有水,有虫有鱼,瞧着倒像是各地胜景入画。
这田螺般的宫室洞门处,却就见趴着个巨大的蛇头。这蛇头覆满黑色巨鳞,两目紧闭,口齿微张,一条猩红的舌头在唇齿间微微颤动。旁的不说,那蛇头上的一片鳞片,便比烟波画还大上几圈。那宫室的最高处,如田螺尖端那处,开着个塔楼,那塔楼的门户之中,便就见晃着个蛇尾。那蛇尾漆黑如墨,粗如水桶,左右晃个不住。
烟波画但瞧一眼,登时唬得魂飞魄丧,哪里还敢上前,屏气凝神,战战兢兢折转身来,便就飞身扑将出来,望相柳等立身之地飞去。飞行之时,但觉胸口“咚咚”乱跳,一时间手足冰冷,竟如置身冰天雪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