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镶白泽何等手段,杖下一空,一个趔趄,旋即飞速转身,将那灵芝神杖望空一挥,其杖头那绿毛鬼“嗖嗖”两声,便就悉数从杖头飞将起来。那绿毛鬼扑上空去,通身缠绕的绿烟交织在一处,好似铺开一张幽绿色的巨网,自下而上,越过玉裹白泽头顶裹在一处—好似在半空里编了个竹篾兔笼。
玉裹白泽陷身其中,一声怪叫,朝那牢笼猛然一扑,那笼子瞧着是个烟霾化成,孰知但这一撞,竟是“哐哐”两下,好似撞着了铜墙铁壁,只这一撞,登时有些头晕目眩。正个慌惑,那虚无之中陡然裂开一道虚空之痕,那裂痕之中喷出一股黑烟,但只须臾,黑烟中变就化出个人影来。这人影飘立半空,扬起一面圆镜,望着玉裹白泽当头一照,玉裹白泽一声惊呼,其身之上“劈啪”一响,陡然爆出一股黑气;黑气扑起,玉裹白泽登时魂魄离身,那人影圆镜一挥,镜光闪时,玉裹白泽那肉身“嗖”然一响,便就化作巴掌大小,被那镜光收了去。
那人影岿然在空,不是少君,还能是谁?少君在那镜光之中轻轻一抚,却就取出个光芒四射的宝物来,那宝物一闪而泯,苏眷等立得甚远,不过瞧见一片华光,却是个什么物件也未曾看得分明。少君取物在手,却听金镶白泽高声唤道—“宝贝与你,肉身与我!”呼喝之下,便将一道华光朝少君抛掷而来。少君镜子一扬,镜光一拢,那华光倏欻之间,便就一闪而灭,再不见个踪迹。少君点头道:“先生果然真君子。”言语时,镜子轻轻一抡,那巴掌大的肉身便朝金镶白泽急扑而去,金镶白泽将手一探,那肉身与他指尖一碰,且听“噗”然一声轻响,便就同二化为一。那金镶白泽半截肉身半截魂身之躯,顷刻便就回复周全,成了个头身俱在的全乎形容。
那收却肉身的白泽倏忽之中,便就作了个无身的离魂,那魂魄漂在半空,陷构网罘之中,惊怒交加,朝少君怒斥道:“你这天杀的小人!”底下胡不与何不为等瞧得分明,登时呱噪起来,几个本待上前,然离魂白泽身陷险境,却是哪里敢轻举妄动。何不为见势不妙,在下方尖声叫道—“胡君捡你回来,便不算救命之恩,也有援手之德!你可不能忘恩负义!害了他族人!”
少君暼了他一眼,又回望肉身白泽一眼,却是摇头道—“因果有道。非我可为。”言语声中,却见肉身白泽微微一笑,将手摆处,那空中飘摇的烟霾之笼“突突”作声,倏欻间消散得无形无迹。只是烟霾散尽,不知怎地,那离魂白泽却就平白去了肉身白泽跟前。
这肉身白泽抬手间,放出一块巴掌大的虚空之石,将这离魂笼于其中。他托石在手,望着虚空石中的离魂微微一笑,轻声细语道:“谁曾想,你也有今日。”那亡魂囿于石中,两唇紧咬,却是不发一言。肉身白泽嘴角微抿,也不理他,反是望前一步,朝何不为等人道:“你们这旧主失德,蝇营狗苟一生,无有建树,跟着他何益?他是你们族人,我又何尝不是?与蠢蠹为伍,岂不埋没了自家?”
何不为胡不与面面相觑,既不敢上前,亦不敢则声。安可负跨而上前,厉声道:“我们但知白泽,不知羌老。你便真个是太玄都旧主,咱们也不会听你号令。”焉可忘紧跟其后,高声道:“你技艺非凡,咱们不是你敌手。若今日你了结了咱们,那也罢了。如若不然,将来咱们自然还要来寻你的麻烦…”话音未落,却听胡不与叹道:“你们这般,只顾自家慷慨,岂不是逼他杀了主上么?”安可负焉可忘齐齐一怔,半晌作声不得。
胡不与四蹄一收,却是半跪下身—“若你保我旧主无害。胡不与愿听差遣。”何不为听闻其言,睹见其行,亦随从跪下,磕首道:“咱们一脉相承,何苦内讧。咱们主上便有得罪处,至于如今,失魂至此,约摸也抵得过了。咱们听你吩咐,你宽大些,将他放去,凭他自由,岂不两安?”肉身白泽摇头道:“你们也糊涂。他没了肉身,一个亡魂,能寄生几时?他怨气如此,早便失了轮回之道,便去了,也转生不得。而今这世界,早晚将他消磨殆尽,我留在身侧,与他个容身之处,这才是真稳妥哩!”
言语下,却就掉转头来,收了苏眷等人的遮护,又朝少君道:“如今金镶玉裹皆在你身上,那开门之法你也尽知。虚空之痕又在这台上。你瞧天象,星宿之位亦在正位。万事周备,你且将那天门开了。回还神州,也好将我家法宝归还。”苏眷等人簇拥上来,翛然立于少君身侧。苏眷恐有他变,与萧、贺二人以目传意,那萧月庭、贺云城原也是伶俐人,放出剑来,将少君护在正中。
獬豸心下不解,也不敢多言,与苏眷傍身而立;思量时,却听苏眷附耳轻声道:“此是你家园故国,当下来去,将来未必还有机会再见。何不多瞧瞧。”獬豸抬眼一望,旋即摇头道:“此是炼狱一般的所在。我多瞧一眼也厌烦。但愿此生,再无相会之时。”言语下,却见少君捏着指诀,口中轻诵真言,咒法时,那祭台之上的虚空裂纹“噼啪”作声,却是开出一个浑圆的虚空之门来。这虚空之门高约数十丈,内中窅然一片,隐约有物,只是看不真切,门外绕着无数破碎的虚空之石,石上环绕电光霹雳,“噼里啪啦”之声不绝于耳。
大门起时,那肉身白泽却率先一步,落在了门前—“为分证明白,我同你一道过去,但去了神州,人物可证,时日明了,你再还我也不迟。”少君点头道:“如此,有劳先生了。”那何不为等人见状,却是一般飞身上来,跟在白泽身后,既不肯太前,又不敢太后。白泽回头瞄得一眼,心下分明,却也不言不语。
苏眷抢在众人前头,同少君道:“我行之在前,你同獬豸等步于中间,凭你两个徒儿断后。”萧贺两个齐齐点头,异口同声道:“使得。”苏眷听闻,不等少君言语,身段一拔,便就轻飘飘的投入那门户中去了。少君不敢迟疑,只得作法,领了人众紧随其后,径直投身去了。
一干人穿身过门,落于其间,却见那门后乃是虚无澹澹的一片死寂空荡之所,四下里邈邈无边,上下间瀚瀚无极。空无之中,却有一股瞧不见摸不着的无形涡流,好似鲸吞虹吸一般,将众人拉扯而去。行进之中,原本寂寂无声,不知怎地,那前方突地平白轰然一声巨响,陡然炸出一片巨大无匹的虚空镜子来。那镜子之中,山石有物,人纵其间,众人骇然看去,却是齐齐吃得一吓—那镜中所见,却是先时从神州飞身坠落郁单的少君、苏眷等人。
只是此时少君等放眼看去,瞧见的却是自家的后脑勺,里头的人物,却瞧不见外头。苏眷等正个惊骇,却突听身下突地传来“嘻嘻”一阵笑声,悚然低头,却见来处卷着一股妖风,妖风之中,裹挟两头巨龙般的妖物,正是螣蛇白矖。二妖身后,兀自跟着数不尽的魔物妖怪。那虚空之镜飘忽而过,镜中人等没瞧见镜外的少君苏眷,却是瞧见了那螣蛇白矖,一干人等瞠目结舌,却是哪里说得出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