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四节大茗
变化甫成,那三头青牛便就从树人肩头一跃而起。那烈火青牛扑在地面,前蹄望地上一阵猛磕,那祭台地面随着那“嘚嘚”蹄声便就烧起一蓬烈火来。那烈火好似流水一般,自上而下急淌而来,“轰轰”数声,便就将那亡魂白泽立身的虚空之地包围起来。无数跳跃的焰火或似乎飞鹰,或似乎猛隼,在那虚空周遭发出“哧哧”的怪响,不住的上窜下扑。
炽热的烈火把祭台上那早已冷却无数年的熔岩阶石重新点燃,融化的阶石虽则重新化作熔火岩浆,却并没有顺着祭台滚落,一簇簇、一道道的涌将起来,或化作虎豹,或化作豺狼,只管在那亡魂白泽立身的虚空之处翻扑冲撞。那瞧来虚无无定的虚空,竟被这火焰烤得蜷曲起来,且其近火处,渐渐似枯干的稻田一般,现出了无数极深的皲纹来。
那亡魂白泽立在其中,眼见妖火炽烈,神色却也淡然,放下金蟾银蛇,伸手在那金蟾背上轻轻一拍,那金蟾大嘴一张,“呜哇”一声,却就喷出一蓬黑气,那黑气之中“咵咵”乱响,竟就窜出数十个骨妖来。那骨妖与先前祭台之上所见相似,只是肩头如今多了一副黑烟幻化的翅膀。
这骨妖手中皆拿得一柄奇特的骨锤,那骨锤的把柄乃是一节七尺来长的兽骨,兽骨顶端用兽皮扎得一个枯骨狗头。那狗头之上黑气袅袅,时不时便从眼洞中冒出一蓬蓬的黑色飞箭。那飞箭绕着狗头打转,“嗖嗖”有声,听来极是刺耳。
骨妖现身,立时急扇烟翅,朝着那熔火岩兽急扑过来。那熔火岩兽倘有不防,吃那骨妖一锤,或是中那黑色飞箭一箭,立时“哐啷”一声,崩作一地的焦炭。凭那烈火如何焚烧炙烤,再也不能融化作怪。只是那骨妖虽个灵敏,架不住那熔火岩兽众多,倘或一个大意,被那熔火岩兽一扑,倾俄间便就烧将起来,便扑腾两下,翻窜上天,最后也不过化作一蓬灰屑火星,满空里四散飘开。
雷电青牛落在烈火青牛侧旁数丈外的高处,仰头望着穹苍“哞哞”直叫,嘶叫时,其鼻孔中“突突”喷气,那喷气之声奇响无比,恰似平地炸起惊雷;喷不一时,这祭台四面的熔岩之中,便就“兹兹”作声,自石中放出青绿色的电光来。那电光四面升起,聚在亡魂白泽立身的虚空上方,盘成一团不住旋转,恰似磨盘。那电光之盘盘旋一阵,便就朝着亡魂猛然放出数百个手执闪电之鞭的云影之怪来。
那云影之怪自空而下,口中呼啸,电鞭挥洒,鞭子挥甩之时,满空皆是“噼里啪啦”的炸响。亡魂白泽瞧得真切,却是将那金蟾望空一抛—偌大个金蟾,在他手下,竟似乎纸扎一般轻巧容易。
那金蟾被抛飞起来,“噼啪”一声,其腰身之下陡然炸裂,无数金铁碎片铺陈开去,化作了一面巨伞,将整个亡魂白泽立身的虚无之地遮蔽起来。那霹雳电鞭挥击而下,抽在伞面之上,“当当”之声不绝于耳,也不多时,那伞面便就被击得摇摇欲坠。
只是这云影之怪瞧着略占上风,却也未就十分周全,那金蟾上半身匍在巨伞之上,两目如炬,口中一条舌条扑出嘴来,化作数十根奇长的红绳,四面翻卷裹袭。那云影之怪稍有不慎,略有疏忽,就会被那绳子缚住,也没个挣扎处,“噗”然一响,便就如同蚊虫一般,被那金蟾拖下喉去。
眼见彼此斗个相当,那风暴青牛四蹄奋力,却就飞到了半空里,其四蹄之下,翛然浮起一团旋风,将它稳稳托住。这青牛立在半空,低头俯身,长尾急摆,其尾巴摆动之时,祭台四面那海墙便就随着它那尾巴摇晃起来。也不多时,那海墙墙头“倏倏”作声,却就自海中激射而出千百支寒冰之箭来。那冰箭破空而来,呼啸有声,真个是遮天蔽日,整个祭台都被笼在了一团阴影之中。
那亡魂白泽眼见冰箭射来,眉头一皱,提起银色长尾,随手一抖,那长蛇一身鳞片“咛咛”作声,却是脱身飞出,那银鳞飞在半空,倏欻间隙,便立即化作不计其数的银色圆盾。那圆盾挨挨拶拶飞上空去,挡那冰箭,箭盾相逢,一时满空皆是“哐哐啷啷”的撞击之声。
两处相逢,冰箭迸裂,化作破碎的冰块四面跌落,好似陡然下起一场冰雹。然冰箭无穷,银盾有限,撞击多了,那银盾却也渐见破裂,银盾一破,便就从空飞回,贴在那银蛇身上,重新化回银鳞—只是这银鳞却就已经满布裂纹。
何不为伏在下端,见得这等神技,心下惊骇,下意识的紧紧握住胡不与,咋舌道:“这等神术,那亡魂哪里还能抵挡!”胡不与瞪他一眼,没好气道:“他消亡也就罢了,你怕甚么!作出这等丑态,羞不羞!”何不为讪笑一声—“我瞧着这场面有些害怕,一时倒忘了本分。”
萧月庭看得真切,心下却也由不得有些赞叹,侧头同贺云城道—“这羌老瞧着也罢了。技法着实了得。真个斗法,我未必胜他。”贺云城亦点头道:“向往自许,孤高自傲,如今也有些自愧。古人云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今日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。”
獬豸立在苏眷身旁,低声道:“这白泽好生厉害,那却如何是好,却不知左真人可有关碍…”苏眷见一众人中,唯她心悬,总是担惊受怕,暗叹一声,在她手背轻轻一拍,道—“不妨。左真人与他同去,至今不见消息。他是个极有分寸之人。既不见他露面,便无需忧虑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