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蝎子脑袋不大,四面望得一望,长尾一甩,“乓”然一响,却是将那祭台台阶敲碎几阶。台阶碎裂,众人正个莫名其妙,祭台四周那水墙之上,却是突地“噗噗”乱响起来。响动之时,那水墙面上,便就滚出许多琈玉飞鱼来。那飞鱼身如小猪,皮肤莹白,满身生着巴掌大的红斑,那红斑红得耀眼,如同海中珊瑚一般鲜艳夺目;其肩头生着两对薄纱的翅膀,乍然一看,仿佛是脱海而出的蜻蜓。
飞鱼嘴角处穿着赤金锁链,头顶钉着一条赤金索缰绳,颈窝上套着个鞍座;鞍座上坐着个蜪犬。那蜪犬瞧着与寻常所见的犬类相差无几,不过身量大些,与人相似,且一个个如人打扮,穿着甲胄,戴着红缨帽子,一手提着缰绳,一手握着一柄长枪。犬目四面顾盼,口中亦自“汪汪”狂吠。
那飞鱼自水墙之中脱身飞出,翅膀乱扇,满空里皆是“嗡嗡”之声。何不为等人虽是旬他罗之民,却并未见过这等怪诞之物,直瞧得目瞪口呆。正自惊骇,那蜪犬已然瞧着了他几个,彼此呼哨几声,便就提着琈玉飞鱼朝他们飞来。
安可负已然吃了一仗,到底灵醒些,一声怪叫,往前一步,“呔”然一喝,其口中“呼突”一声,便就急喷而出一股黑水。那黑水“噗”然落地,就此一滚,四面都荡起一股药气;药气氤氲中,黑水里“哗啦”作声,却就见洒出一滩药渣来。那药渣“嗤嗤”急响,倏欻之间,便就化作了两个身高数丈的巨人—左面一个草木残渣巨人,右面一个药石铁屑巨人。
那草木残渣巨人倏忽成形,双目圆睁,“哇呀”一声怪叫,两手一挥,身旁未远处的熔岩应声而起,霎时化作一把熔岩巨槌。那巨槌柄长数丈,杖头翻滚着一颗圆滚滚的熔火之球,球上不住的滴落着烈火飞扬的熔岩。
那药石铁屑巨人怳惚得成,立时将身一伏,劈手便将祭台下的两处栏杆拗断拔起,左右各提得一截,好似捉了一对短鞭在手。那栏杆虽也是熔岩铸就,然火灭多年,原似黑铁一般,如今被它一提,那熔岩上登时燃起烈火来,火焰跳动,栏杆上“噼啪”作声,赫赫莫可逼视。
苏眷等藏身侧旁,瞧得真切,獬豸同她低声道:“倒当真有些本事。”苏眷点头道:“这旬他罗之人,道法精深,未可小觑。”议论时,那蜪犬彼此呵斥,已然掷下长枪来。那长枪呼啸破空,好似乱羽齐飞,望着安可负等急刺而来。那药石铁屑巨人抢在前头,将那一对栏杆陡然飞舞起来;别看它身形巨大,似乎有些笨重,然两手一舞,那栏杆竟被它耍得如泼风一般,那长枪射来,但听“乒呤乓啷”一通乱响,竟是无一漏网而下。
那草木残渣巨人见彼之状,一声怒吼,那腰身一扭,陡然伸长十来丈,其身猛然间便窜上了半空里去,落在那琈玉飞鱼之间。置身其中,这巨人巨槌一抡,望着那飞鱼蜪犬便是一通猛劈。这草木残渣巨人瞧着粗笨,一旦动手,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且听“砰砰”数声,那琈玉飞鱼竟被它接连砸中几个。它那巨槌何等力道,那飞鱼哪里吃得住,直是一槌一个,被砸了个稀烂。
那余下的飞鱼骇然而惊,立时四散开去。那蜪犬见落下风,却是弃了缰绳,一个个两足一蹬,“嗖”然一声,便就化作一道黑风,朝那草木残渣巨人飞扑而去。这黑风倏欻而至,倏尔而去,真个快不可言。那草木残渣巨人手起槌落,砸得四面呼呼生风,却是一个也不曾击中。倒是那蜪犬挟风而来,望着它身上或是猛然一扯,或是狠然一口,竟将它那身躯渐渐撕扯开去。
这边一场恶斗,那厢祭台之上的玉蝎瞧得明白,其口旁的夹钳夹得“咵嚓”乱响,想是有些不耐,脖子一仰,“呼哧”一声,便就喷出一口黑烟来。那黑烟袅袅飞扑,旋然升起十来丈,但一霎时,便就幻作了一个服常恶鬼来。这服常恶鬼三头九臂,白面青身,每条臂膀手中,皆捉得一条数丈长的烟火之鞭。
变化堪成,其身前那虚无空荡之处,突地“轰”然一声巨响,陡然之间,便见立起一道烈火飞符来。那飞符高有数丈,正中立着一面丈余宽的圆镜。那镜子一现,内中登时华光一闪,那服常恶鬼才刚成身立稳,且听“嗖”然一响,便被那镜子拉扯而进,倏忽之间,便化了个干净。
那玉蝎睹见奇变,想是羞愤恼怒,长尾一甩,那尾勾便朝镜子猛砸而下。尾勾将至,那镜子中猛然探出个七八丈大的巴掌来,“啪”然一响,竟将那蝎尾一把捏个正着。那蝎子想来素昔自认巨力盖世,何曾被人提着过长尾,错愕之下,竟忘了扎挣,略愣得一愣,回过神来,大钳猛然一探,便朝那巨手手腕夹来,且听“咔嚓”一下,正是夹个正着。
孰知但这一夹,那手腕金铁一般,迸出火星来,竟是毫发未损。那蝎子身子望后一挫,螯钳猛然后扯,却是哪里扯得动分毫。正个使力,那巨手猛然一拖,似小儿撕扯蛱蝶粉蛾一般,轻而易举的便将那蝎子拖进了镜子。
那蝎子巍然巨物,但一入了镜子,便就再没个响动。蝎子一失,那满空的飞鱼蜪犬便失了辖制,呼突而起,窜将起来,便要弃了安可负等回那海墙。只是堪堪升空,那火符之上“突突”作声,却就猛然扑出数十道黑风黯影之手来。那手掌满空疾扑,一掌一个,无一走漏,将那飞鱼蜪犬悉数捉了,收回符去。不过短短片时,便捞了个干净。
捕捉得尽,那火符便就灰飞烟灭,那圆镜也自倏然而逝,平白里再不见个行迹。若不是满空里还有焰火飞扬,还有烟霾涤荡,那煌煌一切,只叫人疑惑是真是幻。安可负茫然四顾,同焉可忘面面相觑。那何不为扯着胡不与,满脸诧异—“难道是尊上所为?”胡不与哑然无声,惘然不知如何答言,糊涂时,又听何不为问道—“若不是他,何必同咱们解难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