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四节监主
胡不与从旁听了一时,皱眉道:“咱们此来,早已惊动人众。四面八方,哪里不藏着人物。如今再说避开,只怕不能了。”白泽摇头道:“那咸池国人,都被咱们封镇着,并不能脱身阻拦。咱们只要不去招惹,未必碰面。这些个虐鬼,见着咱们这手段,哪里还敢过来。只管放心。”
言语下,便就领着众人前行。他昂然行之在前,周遭果然静悄悄的没个响动,除却那墙头屋顶各处符光闪烁,整个城中死气沉沉,却是半点动静也无。因是谨慎,走得不快不慢,好一时才到那高台之下。
靠得近前,却见那高台下的大庙不过空余得一个残破的架子,墙壁锈烂,到处都是三四尺高的破洞;窗户哪里还有窗棂,瞧着不过是些锈迹斑斑的窟窿。大庙里头,梁上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铜浇神像,四臂四足,瞧着与中土诸神形象迥异。庙堂正中,不过是一间接着高台阶梯的穿堂。
穿堂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小屋子,里头各立着两个并肩而立的青铜像。那铜像皆是羌老,穿着锦绣华服,瞧着像是庙堂上的朝臣。铜像之前,放着个青铜香炉,里头自然没香火,不过有些灰烬。只是那灰烬里头瞧着暗红一片,像是还有些余火。只灰烬上并没烟气。
走上穿堂,睹见两侧铜像,白泽却就有些感慨,同胡不与何不为道:“此是咱们先祖之像,这台下几个庙子,里头供着的,都是当年列阵封印的功臣。可惜儿孙不肖,竟叫这古城香火不继,破落至此。”
步过穿堂,便见那巍巍高台。那高台两侧,立着无数亭子,鳞次栉比,瞧着好似两条长龙匍在长阶两侧。隔得远也罢了,瞧得不十分分明,如今近了,看得实在,却叫人蘧然心惊。
那亭子里头,皆有三座半人高的铜制香炉,那香炉中一无火烛,二无香灰,却是翻卷着一个磨盘大的水球。那水球面上的水浪绕着球心自西向东而转,球面上水光潋潋,烟气蒸腾。三座香炉上的水气蒸腾飞起,聚在亭子顶心,好似挂了一卷烟纱轻帐。
那帐子里头,却都困着三头类狗怪物。这些怪物身高与人相类,穿着衣衫,头戴方帽,那帽子后头还垂着两条长带子;且虽生着一张狗脸,那五官形容,却又同人相似—只舌头时不时便要掉出来,“呼呼哧哧”的喘上两声。
这高台台阶最下端,中心处开着一扇洞门,径直下沉,通向这高台下面。隔着远时瞧不见它,比及近了,才得睹见。那洞里黑沉沉的,只在极远处有些微暗的红光闪烁。白泽指着高台上方道:“这两端亭子里头的,都是那咸池国的残兵旧人。顶端宫阙里的,便是他家国王。生死轮在这高台下方的冥王殿里。咱们就此下去。不必与他们打交道。”
白泽一行说,一行前进,众人跟在他身后,徐徐而下。这高台乃是金铁铸就,洞门里头,两侧先还见金铁之壁,走不多远,那铜铁甬道便就只剩一条三四丈宽的钢铁之道了。道路两侧,既不是什么钢铁宫室,也不是什么地下洞穴,却是空空荡荡的虚无之地。
少君放眼开去,铁道两侧,皆是无垠虚空,渺渺而无尽。仰头上望,那上头合该是高台之顶,然举目看去,一般是杳杳无边的空虚之地。这空虚之处,到处都漂浮着许多巨大的石块。
这石块小的如城池,大的如山岳,或远或近。那远些的瞧不实在,近的却看得分明。那石头上有斧钺之痕,有凿锤之迹,千疮百孔,令人费解。少君看得糊涂,正个思索,却听白泽道:“这困魔之城建筑时所用的金银铜铁,皆是从这周遭的石头上采矿淬炼来的。”言语下,又叹道:“什么金珠玉宝,世人都认作宝贝,这里却是瓦砾一般,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。”
再往前走得一时,四下里那石头少了,周遭更见空旷寂寥。苏眷展眼看去,那莽莽无垠之中,漆黑一片,只极远处浮着些圆形巨石。那些巨石,有的光华四射,好似明光照耀下的金珠玉宝;有的黯淡些,绕着那明光灿烂的巨石打旋,恰似追花逐香的蜂蝶。有光的,或红或黄,或橙或紫,各色不一,好似天女撒了一把鲜花散落那无垠之中;没光的,约有一半,或黑或青,或蓝或绿,不过是映衬着才略略可见,另外一半,周围没有明光之石,影影绰绰的,不过一团暗影,瞧着其实并不实在。
睹见此景,苏眷却是有些心惊—她在虚空之地呆得久了的人,见着这行景,自然心下忐忑。往前再行得一时,终于见着那铁道之末。这铁道末端,却是一处怪诞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