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九节胡臣
见其行事,少君也无犹豫,将那界牌双手奉上。界牌到手,白泽将那牌子轻抚一阵,默然一晌,却就轻声道:“世事如棋局局新。那邪祟说我一生一世都只得耗在这里,永无了局。我只不信。煎熬这许多年,到底熬出了头。”他言语虽个感慨,神色却已然平淡如常,声气也未见着什么起伏。
言语下,将那界牌揣着,回转头来,同胡不与温言悦色道:“如今有了界牌,咱们便可离了这麒麟墟。只是这一出去,免不了要会一会那胡臣。你既有追随明主之心,只怕不好再留着那胡臣的邪法了。”胡不与听得这话,脸庞一红,将手一抬,放出彀魂咒来,举过头顶,恭恭敬敬的递与白泽。
白泽将头微微一点,不过轻轻一弹指,指尖“哧溜”一声,冒起一蓬焰光,那彀魂咒霎时被烧作一缕轻烟。白玉都“哎唷”一声,便就按住脑门,皱眉道:“糟糕!那两个昆仑弟子!”白泽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别担心。这两人救你有功,我自然不会放任他们就死。”
少君听得他两个说话,心下倒有几分慰藉—“可见也还有情有义。”思量时,却见白泽左掌望空一招,众人立身这殿堂之外处,“嗖嗖”作响,却似烟霾一般飘扬飞起,几是眨眼功夫,便落入他那掌心,化了个干干净净。众人身前,却就依然现出那虚空无极的形容来。
步出殿宇,腾身上空,却见这殿堂之下,原生着千万条树根一般的石条,这石条刺在虚无之中,刺出许多黑色的裂缝。如今那石条正个一节一节的断裂,断裂的石条“簌簌”作声,渐次化作石屑向下方无垠处飘洒而去。石条破碎,那皲裂的黑色裂缝便就渐见合拢,虚空之中,慢慢恢复至空无之状。
裂缝闭合,下头那殿宇便就渐渐飘摇起来,整个城阙恰似浮在浪头波间的扁舟,慢慢摇晃起来。那高楼大殿有些不甚稳固处,便就“哗啦”起来,一时间瓦片滚滑,吊铃乱晃,眼看着便要坍塌。
苏眷等动身时,那�4�5父族人早便跟着她一起来了,眼见着殿宇晃动,这些人物却就伤感起来,一个个低头掩面,却也总不作声。苏眷瞧在眼里,却就抬起手来,放出一粒光华氤氲的石子。这石子悬空而浮,苏眷捏个指诀,望那石子一指,那石子之上登时闪出一道赤色光华来。
这光华巍巍而动,好似长虹一般飞垂而下,径直落在那宫阙之上。那宫阙经这华光一照,且就“哧”然一响,整座宫阙便就渐见缩小,好似滚珠一般,顺着那华光便朝那石子滚扑过来。说时迟,那时快,只这眨眼功夫,那宫阙便就撞在了石子之上。只是一撞之下,那宫阙却就陷进了石子里去,再不见个行迹。
那白泽原也是见多识广的,乍然一见,却也有些诧异,将那石子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,赞道:“真人好修为。这物件却也端的是个宝贝。却不知是何来历。”苏眷将那石子一捏,那石子便就无声无息的化入她掌心。“这石头唤作破雾石。”苏眷神色寡淡,并没个得意神色,“跟着我几百年。我也着实不知它这来历。”言语时,又回头朝身后那几个�4�5父族人低声道:“不用担心。咱们这旧时馆阁,原是住惯了的,朝朝暮暮不知几何,哪里舍得让它沉陷虚空,化成废墟。我且收着,等到了神州,咱们再好好寻个地方,才好长住。”
见她几个神色,又道:“也不必担心。她们跟着房子一道,暂在那石中安身。前路叵测,安危难定,里头倒还稳妥些。依得我说,你们几个也先去歇着。等周遭安定了,再出来也是一样。”那几个�4�5父族人听得这话,叽叽喳喳计议一时,也就都应了,被苏眷摄了进去,单单留了两个,总不肯进去—“多个人在身旁,也多个人思量。咱们遇事便帮不着,也总不至于坏了事。”苏眷拗不过,只得随她。苏眷也周到,因跟着众人一道,恐少君等认不得,还特特拉上前来,与众人招呼招呼。这两个�4�5父族人,一个唤作缺月,一个唤作疏桐,听这名字,便知是苏眷与她两个取的。两个人瞧着婷婷袅袅的,一派娇花照水,弱柳扶风的形容,倒未曾辜负了这名字。
她哪里只管说话,白泽从旁听着,却也连连点头,同白玉都叹道:“中土神州,果然是物华天宝之地。仙家器物非凡,咱们这蛮荒之地的人物,竟是名字也是头一遭听闻。咱们此去,千难万难,也要为万千后人,寻出个安身立命的地方。”言语之下,却就捏出法印来,口中念念有词。
咒言声中,众人身前那虚无之中,便就见现出一个旋转无休的虚无圆盘来。那圆盘周遭波纹涤涤,浪痕荡荡,朝着四面扩散开去。圆盘正中,却就见现出个黝黯的别样虚无之境来。
众人立身这虚无,周遭都是淡淡的蓝色,那圆盘中的虚无,却就墨黑一片。那墨黑之中,悬空浮着一道蜿蜒向下的阶梯。那阶梯每一梯都长有丈余,宽有数尺,四四方方的,像是通透莫甚的冰块,只里头镶嵌着数不尽的细碎金刚钻一般的东西,远远看去,像是将星空裁剪了下来,一块一块的堆砌而成。
白泽略作招呼,便就一马当先跨将过去。这阶梯蜿蜒而下,通向那黝黑黯淡的远处。因这阶梯蔚然有光,立在阶梯顶上望下去,却似从天降下去的一条玉带。众人跟着过来,窅然望远,却见阶梯极远处,那幽黯的虚空有一处破败处,瞧着好似被甚巨物砸出了个窟窿,窟窿周遭的虚空尖锐锋利,像是绕着窟窿摆了一圈鱼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