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何不为听他这一番话,却是涩然一笑,其腹下四个蹄子乍然一踢,其身“嗖”一声响,霎时之间,便已然扑到那无启人本尊的身后,掌中的长刺箭也似的扎向其背心。那无启人瞧着威风凛凛,气度非凡,孰知却不中用,何不为一刺下来,但听“噗”然一响,竟是扎个正着。只是长刺贯胸,其胸口却没见流一滴血,不过破口处滚落出些泥沙碎石来。
何不为瞧着他神勇,料着起手落空,早便想好后着,不曾想一刺之下竟然得手,长刺穿胸,那无启人面无神色,倒是自家愣住了。但这一怔,那无启人本尊“咵嚓”一下,裂作四五块。只是他身体裂开,那断裂的肢体却不曾掉落,彼此倒像系着无形绳索一般,依然岿立当地。
那断裂之躯脱开长刺,陡然回转,其掌中的万津海猛然一挥,望着何不为脑袋便是一杖。何不为四蹄一扬,陡然倒窜跳开丈余,只是他脱身快甚,却不防那长杖杖头猛然喷出水来。那水就此一扑,直喷了他满头满脸。这水浪奔急,吃它一撞,何不为脑袋“嗡”然一响,便就有些发昏。口中“哎唷”一声,将个脑袋一甩一摇,便觉身下四腿发软,眼前金星乱冒;听得胡不与唤了两声,然昏昏昧昧,也不知他叫唤些什么,不过晃两下,挣扎一二,便就“扑通”倒地,再无动静。
胡不与同他相处多年,其手下本事,自然知晓一二。见他呼喇喇的去了,不过弹指间,竟就扑楞倒地,若说明公正道的斗法竞争,输了也罢了,偏是这般形容,哪里服气,一声斥骂,提起长刺,四蹄“嘚嘚”,便朝那无启人本尊刺去。他身形动时,那长刺尖上便就“噼里啪啦”一阵乱响,刺尖之上电光兹兹,火星四射,瞧着竟有风雷之状。
无启人本尊见他厉害,却也不敢轻捋锋芒,两足一蹬,“嗖”然一下,便就窜开数丈,其杖头那万津海“簌簌”两下,却就喷出一道三、四丈高的水墙,护在他身前。一刺落空,那无启人化身“呔”然一声,长杖绮合台“倏”然一响,便就猛然横扫过来。这法杖瞧着粗重,不知重有几何,这一扫来,杖身未至,先就掠来一阵劲风。
胡不与眉头一皱,也不怕他,提着长刺对着挥扫过去,且听“哐”然一响,杖、刺一击之下彼此荡开,却是势均力敌。只是吃这一撞,那无启人化身却是愈战愈勇,一声怒喝,两腿一蹬,却是弹跳起来,抡着个法杖朝胡不与当头又是一杖。那绮合台杖身粗细如旧,杖头却见大了几分。胡不与自恃勇武,有开山劈石之力,也不怕他,一不避让,二不躲闪,提着个长刺横加格挡。杖刺交击,真个是雷声贯耳,电光刺眼。
那无启人化身也是个力大的,一击不成,再来一击,身在半空不见落地,也没见他歇气,一根长杖杖头越变越大,连击几下,那杖头已然大如车马。其杖上之力一发重了起来,胡不与连接十来击,两臂震得发麻,却不见他有收敛之势,惊讶之下,两臂奋力一振,将那无启人化身荡开丈余,趁其立身未稳,长刺一挥,刺尖“兹”然一响,便就疾射而出一道电光。
这电光何等迅捷,哪里容旁人算计,那无启人化身虽则活泛,然杖头巨大,挥动已见吃力,自然比不得平素利落,此消彼长,避让不开,但听“嘭”然一响,便就被那电光劈了个正着。饶是如此,那化身却也伶俐,眼见是避不开,故技重施,“噼啪”一声,却就裂作了七八块。
孰知这电光既非山岳水泽之雷,又非云天奔流之电,乃是胡不与少小炼成的真元之雷,一击之下并不消散,但一触物,一裂为二,二化为四,倏欻间隙,便就织成了一张电网,或缠或裹,或勾或勒,竟将这化身锢了个正着。那化身失陷于内,凭是如何挣扎,却也脱不开身。
胡不与一击得逞,却未见喜色,啐得一口,长刺一展,“突”然一下,又朝那无启人本尊射去一道电光。那无启人本尊大手一挥,身前那水墙陡然一晃,霎时化作一头巨大无匹的蟾蜍。那蟾蜍通身碧绿,肚腹雪白,两只眼睛磨盘一般,那电光射来,其口中长舌一射一卷,且听“呼哧”一声,那有形无质的闪电竟被它一口裹下肚去。电光下去,其腹中“咕咕”乱响一通,却就平静下来,再不见个异样。
吞电而食,那蟾蜍“呱”然叫得一声,其口中“嗖”然一响,电也似的射出一条赤红长舌。这舌头不偏不倚,正是望着胡不与而来。胡不与眉头一拧,提刺在手,刺尾朝地上“笃”然一杵,口中一声叱喝,刺尖之上“嗤哧”一下,霎时撒出一张密密匝匝的电网来。
那雷霆之网铺陈而下,好似罩子一般,将个胡不与盖了个严严实实。那蟾蜍长舌卷来,刮在那电光之上,“哧哧”两下,却就烧起火来。说时迟,那时快,眼见起火,不过是弹指间事,不等众人瞧得分明,那火势便就沿着舌头烧了回去。那蟾蜍怪叫两声,却就被这雷火烧作了一蓬白烟。
那无启人本尊睹见此状,却是“嘿嘿”一笑,露出一口雪白牙齿,眼神灼灼,轻声缓语道:“小小庙中伙头,竟还有这等本事。太玄都一脉,果然有些本事。”言语之下,其腰身一扭,掌中长杖一挥,那杖头“哗啦”一声,却就见落下个半水半烟的人物。
这人物袅袅落定,其形容样貌与胡不与却有几分相像。变化甫成,那无启人本尊与化身便就都渐渐化做尘土,慢慢飘洒开去。只这异样人物矗在那池子前头,朝着胡不与微微颔首。
胡不与睹见其状,却是一声暴喝,怒骂道:“泼皮妖精!好不可恶!竟敢化出我父王真容…”话音未落,却不防那人物一声喟叹,慢悠悠道:“好孩子。我就是你父王。”言语之下,其腰身一摆,却就慢慢踱步而前,立在那池边的台沿之上,低头暼了一眼池中倒影,喷出一口烟气来,慨然叹道:“我不是这妖精变化来的,是这妖精拘束来的幽泉亡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