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九节贰负
冰砚见他这轻薄样子,嘴角一抿,手腕一翻,却是一把扣住了苗璧泉脉门。苗璧泉“哎”然一声,又惊又怒,忿然道:“你这是作甚?快放手!”然呵斥再三,冰砚哪里理他,左手钳住脉门,右手捏个法印,望他胸口一弹,便就轻声咒道:“赤子在宫,九真在房,请听神命,示察不祥。”咒言一动,苗璧泉胸口红光一闪,却就冒出其三魂七魄来。魂魄离体,其肉身“啪”然一声,便就摔倒在地。那魂魄漂浮在空,一个个面露惧色,满是张皇。
移魂离体,冰砚便就蹲下身来,捏个法印,轻声一咒,苗璧泉那身躯“噼啪”一声,登时四分五裂—那皮肉相分,筋骨相离,其肚腹中藏着的覆仰针毒与那药兔直是一览无余。只是这覆仰针毒与药兔果然有些稀奇,虽则剥落,然缠在那经脉脉络之间,勾结缠绕,不知裹了多少死结。若强行扒拉,怕是要连脉络一发扯断。因是魂魄离身,灵台黯淡,这肉身剥开,苗璧泉身上藏着的玄门宝贝便就无处可藏。冰砚瞄得两眼,将个贰负之尸摸出来,叹息一声,五指一并,“啪”然一响,苗璧泉的肉身便就完闭如初。
收捡停当,又抓着苗璧泉头发,一提一甩,但听“哧溜”一声,那苗璧泉偌大个身子,倏忽间隙,便就变作了一张薄绢。将这薄绢望空一扑,那一干颤颤巍巍悬着的魂魄便就收将回笼,复归原位。神魂回转,苗璧泉登时叫喊起来,冰砚瞄他一眼,将这薄绢就此一卷,裹作个圆筒,望袖笼中一放,登时风清鸦静,再没个吵嚷。
收拾周备,冰砚便待隐身而行,孰知堪堪结个手印,便见那醒醒道人自外间急奔过来,已然一眼打了个照面。这当口便有些不妥当。冰砚将手一松,望着醒醒迎头接上来,正寻思如何开口,不防那醒醒却先急赤白脸道:“胡先生叫那毛脸道士过去作甚?”冰砚将头一低,轻声道:“不敢问哩。”醒醒道人跺脚道:“进去多久了?”冰砚低声道:“前脚刚进去。”醒醒道人一张脸便见有些发红,恨声道:“我且就去瞧瞧,他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,要背着我交代!”
不等冰砚开口,便就两足一点,风也似的,一掠而过。冰砚低头一笑,转过角落,便就变回本相,施法藏身,望着惊蛰等人隐匿处疾奔而去。那厢见她回来,兀自难以置信。见她空着个手,孤标道人便就冷笑道:“争兵夺宝,焉能取巧。不流血,不受伤,哪里就能…”话未说完,却见冰砚嘴角一抿,淡淡笑道:“东西已然得了。不必多言。且先出去。再作计较。”
言语之下,便就领着众人沿原路折回。那火蝎心下狐疑,靠着孤标,低声道:“便算她有些手段,难道就这般轻易得手?那蟊道士一声不言语,由得她拿东西走人?须是得防着她取宝不成,另起算计。”孤标瞄他一眼,却是一声不吭。行至于外,出了那烂泥沆瀣之地,白温龙骧一分为二,各成一身。白温先就尖声朝冰砚道:“东西呢?先拿来瞧瞧!”
他这言语颇不客气,惊蛰将眼一瞪,放出剑来,厉声叱道:“谁许你喝三吆四的!好不放肆!”冰砚在她剑身轻轻一按,轻声道:“不妨。没得同他等计较什么。”言语下,便就放出贰负之尸来,含笑道:“先放人罢。”火蝎抢上前来,尖声叫道:“先给东西!”孰知呵斥之下,却见孤标将手一抛,竟就将个人质甩将过来。葛年立在冰砚侧旁,见得孩儿抛了,恐有变故,忙不迭扑上前来,一把兜住。
火蝎睹见此状,登时“啊”然一声惊呼,龙骧道人亦跌足道:“师兄!你怎么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…”话未说话,却见葛年将个孩儿脸面一抹,胸口肚腹各各捏上一把,那孩儿“哇”然一声哭将出来,葛年心下一松,笑道:“还好。这道士不算歹毒。”听得葛年言语,冰砚也不多言多语,便就放出贰负来。有甚牵绊,有甚瓜葛,有甚未尽处,彼此交割,两相分明。那龙骧将个贰负之尸托在掌中,摩挲不住,察看不休,唯恐有个走展,弄个西贝货回去。
白温凑在跟前,一般下细看了,朝龙骧撇嘴道:“是真的。不必认了。到底揣在我这里恁久,是真是假。一望可知。”火蝎见他等得了真的,便就拱手告辞—“东西到手。我也功成身退。那功德丹,可别混忘了。”孤标暼他一眼,冷然一哂,缓缓道:“此番你也没出两分力,也好意思。”火蝎眉毛一抬,亦冷笑道:“只说听命行事,可没叫我立个军令状。马到功成也好,功败垂成也罢,横竖我唯你马首是瞻。便是天尊仙驾在此,我也是这话。”孤标瞪他一眼,却也无话可说。
那火蝎手脚一收,两足一蹬,“咚”然一声,一头扑进那热河之中,倏忽间隙,便就去个没影。龙骧见他去了,眉头一皱,同白温低声道:“这蝎子,口口声声说是个烈火化物,怎么来来去去,都在这热汤里头,他那火气,怎么就不见消灭一二?”白温嘴角一抿,撇嘴道:“他在时你不问个明白,倒来问我!我一不是他知己,二不是他世交,却是从何得知?”
孤标从旁听着,却是两眉一皱,朝白温道:“收好了。仔细再出纰漏。”又侧转头来,朝冰砚揖手道:“向往种种,至此一笔勾销。姑娘回山,还请不要提起咱们剑魂宗。咱们虽源出一宗,到底如今已经分道扬镳。所谓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今日一别,还是别再见面的好。”言语分明,便就提手作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