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行言语,一行朝惊蛰缓步而前,其足动时,掌中那残剑“咛咛”乱响,剑身渐渐从中裂开,片刻功夫,那钝头长剑便一化为二,瞧着好似一柄夹碳的火钳。剑身分裂,两股剑刃中间的缝隙处却又生出一股幽蓝焰光。这焰光笔然挺直,一毫不乱,一丝不散,晃眼一瞧,倒像是两股剑刃中夹了一截蓝色水晶。
变化得来,那虎纹道人也堪堪逼近,将个长剑一挥,陡然一声怒喝,两足一点,登时猛窜而起,身剑合一,朝惊蛰猛掼而来。其势泱泱,好似长虹饮涧。弄出这等阵势,众人都被他镇住,齐刷刷的瞄将过来,孰知这边动时,那边九尾火蝎一声不吭,肚腹匍地,九根尾巴“嗖”然一响,便朝惊蛰猛戳而来。
两相一动,那国字脸道人却也将个长剑一捋,捏个法印,在那剑身上轻轻一弹,但听“叮”然一响,其身上“噗噗”两声,却是弹出两团黑影来。那黑影落地成人,与他一般面貌,只是一个面貌稚嫩,一个面容老成,瞧着倒像是一家子差了五六岁的兄弟。且其掌中长剑,剑身莹然发绿,但凡动时,便有暗光流动,瞧着倒像是巨蛇毒牙。变化得来,三个齐齐一声厉喝,“倏”然一响,便朝冰砚左中右三路急扑而来。
这国字脸道人但一动手,并不见弄些个什么虚把式,或刺或砍,或削或斩,单就论个快字。倏欻而来,又倏忽而去,着实叫人防不胜防。一个还好,如今变得有三,只是瞧得人眼花缭乱。那飞廉原也是个道法大家,却也蘧然而惊—“这泼皮妖道手脚好快,换做是我,怕不已经成了筛子!”思忖之时,两耳之中“叮叮当当”一阵乱响,却是冰砚也吃了他许多剑了。飞廉瞧在眼中,却也纳闷—“这丫头瞧着细皮嫩肉,原来却是铁打的!只是光挨打了,一回也没还手,再是皮硬,却能再扛几时?”
飞廉虑着冰砚,却也虑着惊蛰。那虎纹道人不比国字脸道人迅捷,虽个先发,却要后到。那边冰砚吃了一通斩刺穿削,他这长剑才堪堪砍至惊蛰面前。只是他这剑速虽则不快,手下却重,那长剑落时,破空之声好似车滚陡坡。飞廉见惊蛰身形瘦弱,却没个避让的意思,挑着两肩挥剑便迎,一时又可叹,又可气—“傻丫头!竟不知避重就轻!”
孰知两剑一接,但听“哐”然一声巨响,惊蛰纹丝未动,那七尺大汉却是一声闷哼,“啪”然一声,便被弹在河边山壁之上。因是力大,一撞之下整个人都嵌在了山石之中,并不曾摔落。然则就此一撞,他那尖刃中的焰光却陡然炸裂开来,霎时爆作一团蓝色火焰,“呼哧”一声,登时将个惊蛰烧作个火球。飞廉瞧在眼中,直唬得心惊肉跳,正觉惊怖,那火蝎的九根长尾又电也似的猛扎而来。他这尾钩尖如弯刀,通身缠满烈火,来得又快又狠,倘或叫他捣中,便是铜牛石马也要捣个稀烂。
慢说飞廉,那葛年藏在暗处,也被这行景唬得一跳,哪里还按捺得住,一声怒吼,现出身来,放出神弓乌蛟,满弦一拉,“嗡”然一响,霎时射出神箭游子。那游子飞在半空,“簌簌”一阵乱响,倏欻之间,便自化作满天箭雨,朝着灵印猛射而来。
箭雨突来,灵印却也吃得一吓,暗骂一声,那迫近惊蛰的长尾九根却也缩回八根。这八根长尾的尾尖猛然扬起,长剑似的飞舞起来,泼风一般,舞得滴水不漏。那箭雨“嗖嗖”而至,不过“叮咛乓啷”一阵乱响,却是当真射不过去。那余下一尾长尾,撩着个弯钩便朝惊蛰胸口挑来。赵王从旁瞧的真切,吓得心惊肉跳,一声厉喝,陡然化作一头门户,四足一点,猛然窜起,不管不顾的朝那长尾咬去。
孰知众人这起眼色,却是小瞧了惊蛰。她落在火中,一不惊惶,二不灭火,火蝎那长尾钩来,不退不让也罢了,竟还将个长剑一别,左手往前一探,也不见她列印,也不见吟咒,其左手“噼啪”一声,却是霎时变作一头狻猊。这狻猊大口一张,“咔嚓”一声,却是将个尾钩咬个正着。那长尾上的烈火“呼突”一声,顺了狻猊的身子猛然烧将过来,同那虎纹道人的幽蓝之焰缠在一处,一时火光袅袅,烤得冰砚变化来的那水波之莲“哧哧”作声,直冒黑烟。
灵印见惊蛰娇花一般,不过是个年轻姑娘,想着能有几多本领,觑个冷子暗算已然抬举了她,并不曾十分卖力。孰知这一轻敌,自家尾巴却叫她撕扯了个正着。骇然之下,登时猛然直扯。然拉扯再三,那狻猊铁口铜牙,这尾钩落在它口中,哪里还能撼动分毫。
变化突然,飞廉等人尽皆有些错愕。正惊讶时,那赵王却也一口咬了过来。因是惊蛰扯得铁紧,灵印避让不得,但听“咵嚓”一声,登时叫他咬了个正着。只是但这一口,却险得没将赵王一口牙齿崩落。这火蝎长尾铁甲,生铁一般,却是连个牙印也无。且就这一口,那烈火霎时扑了赵王一身,倏尔之间,便将他烧个通透。
这赵王修为粗浅,全仗冰砚给得两粒猴子内丹,这才能如意变化人身。哪里禁得起火蝎这妖火一扑。登时“哎唷”一声,慌忙松口,正待一头扑下河去,却听惊蛰一个呼哨,身上那原本翻腾乱扑的火焰好似离巢的群鸦一般,扑簌作声,却是自家飞了起来。那烈火翻然飞起,徐徐落在河面,一不熄灭,二不散佚,却就浮在流波之上,好似一片浮灯。火蝎瞧得分明,又是惊骇,又是恼恨,因是火眼,瞧得见行止,却瞧不清她面容,忿恨之中,尖声厉色的骂道:“臭丫头!好个泼辣手段!你到底是谁?”
惊蛰听得这话,却是哂然一笑,通身缠绕的那烈火“呼呼”作声,却是与她化作了一袭烈火披肩。这披肩烈火闪烁,光华四射,好似云端裁来的一截烟霞。听得火蝎呵斥,惊蛰不过哂然一笑,扬起长剑,望那火蝎长尾上猛然一撩,但听“啪”然一声,手起刀落,那长尾虽在,长钩却叫她一剑斩落。
长钩断折,火蝎一声惨叫,那断尾“嗖”然一声,登时收将缩回。灵印急痛攻心,将个断尾捧在手里,又嚷又骂,余下的八根长尾“咔咔”乱响,却是越变越粗,越变越长,倏尔之间,便好似八根高屋大堂的门廊柱子。灵印长腿拨动,一行前进,一行喝骂—“臭丫头!好生狠辣!今日不将你扒皮抽筋,真个难解我心头之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