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语下,却又将尹喜递与冰砚,笑道:“采撷毒药,带着个孩儿多有不便。劳烦你,替我先瞧着。”冰砚将尹喜接过来,轻声道:“你腿脚不便,多跟个人去罢。”王方平笑道:“不过是些积年的蝎子,个头大些,又不成精作怪的。不怕。”言语下,便扯着涂玉山去了。那黑鹿也乖觉,不等招呼,四腿一跪,便匍在了那河堤边上。
那河水滚沸,“咕噜”作响,地下空旷,这响声四面回荡,听在耳中,未免嘈杂,若有个人来人往,闲言碎语,只怕也容易知觉不得。众人闷坐一时,不见王方平回来,别人也罢了,飞廉却第一个有些不耐烦,朝冰砚道:“这跛子该不是被蝎子蛰了罢?去了多久了!也没见动静。”葛年见冰砚纹丝不动,眼皮也不带抬的,却也有些佩服她这心静,略作忖度,起身朝飞廉道:“嚷甚么。我去瞧瞧。”冰砚见她动身,抬头道:“小心。”
葛年笑道:“放心。我省得。”言语下,两脚一蹬,这就轻轻巧巧扑过河去,跟着王方平去处寻过来。这一路下来,四面都是焦黑皲裂、扬尘喷烟的热土,那热土中立着数不清的石柱。石柱半截黑,半截红,瞧着好比插在熔炉中的铁柱。略一靠近,便觉热气灼人。
葛年走得一时,心下直嘀咕—“这起地方,鬼都怕住!却是哪里来的蝎子!”正思量,却突地觉着手背一凉,疑惑时,伸手一抹,那凉气却又似有若无。她跟少君一处久了,却是再也熟稔不过—这是仙剑散佚的剑气。但有所觉,葛年登时心下一跳,立时想起先时所见的残剑道人。当下不敢犹豫,立时放出林生服常的法子,捏出个四凶结界,将自家隐了。
结界堪成,隐身才就,那石柱林中,却是果然转出四个人来。那前头三个,果然正是先时所见的残剑道人;跟在后头那一个,瘦瘦高高,孤孤拐拐的,脸膛微红,眼睛上蒙着一层白布,臀后岔着九根蝎尾,每一根都长有七八尺,枝枝杈杈的插在地面,将他托在中间,足不沾地。那三个残剑道人迈腿走动,这蝎尾怪人却仗着尾巴支支戳戳的前行。
四人一行走,一行言语。行在最前那个,正是那国字脸道人,立着两个眉毛,瞪着一对眼睛,颇有些恼恨道:“你也太大意了。这等紧要时分,竟让那蛤蟆偷袭得手。道君对这贰负之尸势在必得,若追不回来,只怕咱们难逃一死。”那狐纹道人脸色绯红,回头瞅了那眼蒙白布的道人一眼,呢嚅道:“我哪知道他这等没用。被人跟踪算计了还全然不知。”那蝎尾道人听得这话,却是一声冷笑—“可是你说的,你家的尘影术遮天蔽日,鬼也难寻。且还吩咐,万事不管,只消坐在阵中,待那约法密咒一动,且就打开冥河索引之法与你等开门。我事事遵循,处处谨慎。可没乱了半点章法。分明是你修道不勤,术法不精,这才惹出祸来。如今赔了我一双眼睛不说,反倒怪起我来!你羞不羞?愧不愧?”
那狐纹道人“你你你”连唤三声,却也没了下文。那虎纹道人干咳一声,道:“怪谁也无用。想想怎么弄回宝贝才是正经。”那国字脸道人“嗐”然一声,恨道:“这蛤蟆狡猾得紧。如今弄了这么个宝贝,必不会回他那蛤蟆窝,天下之大,却是哪里去寻他!”那虎纹道人皱眉道:“那蛤蟆身边那汉子,瞧那路子,是霍林洞天的人。若要寻他,怕是要从霍桐山下手。”那国字脸道人听得这言语,眉毛皱得更甚。那狐纹道人理会不得,惑然道:“那霍林道人,同这蛤蟆混在一处。如今见这蛤蟆得了贰负之尸。未必就回霍桐山。便寻过去,守株待兔,只怕无用哩。”
那虎纹道人嘿嘿一笑,道:“绥绥,你有所不知。这霍林道人,彼此之间有梦境相连。若有心寻人,总有法子寻出踪迹来的。”言语下,嘴角一抿,却是朝那国字脸道人笑道:“师兄,你同那霍林洞天不是有些交情么?寻上门去,客套一回,难道他们好意思推?”那国字脸道人听得这话,却是摇头苦笑—“点头之交,哪里来的交情!师父在时,有一年去罗浮山采药,同他家的金映、玉晖真人有过一面之缘罢了。”
那虎纹真人惑然道:“金映玉晖这名号,我却闻所未闻。不知是个什么来历?也不知在他门下,顶不顶事。”那国字脸道人叹道:“金映玉晖,乃是霍桐山的名宿。那金映道人唤作荀烟竹,又号浮黎真人,乃是个文质蕴秀的仙人。玉晖真人唤作茍云松,又名郁察真人,也是个雄骏星驰的人物。当年罗浮山的郭掌教煮酒烹茶,酬客迎送,师父与那金映玉晖同席,我在旁伺候,还与那金映真人传过杯子哩。”
这茍云松乃是葛年师父,葛年一旁藏着,突然听得师父名号,却是心下一跳,陡然想起师父在时的种种好来,一时情难自持,险些掉下泪来。正伤怀时,却听那狐纹道人“嗳哟”一声,叹道:“师父都走了多少年了。这两个真人不知如今老朽成何等样范!便有交情,便算他两个有通天本领,如今也不济事了。”那国字脸道人点头道:“可不如此。”那虎纹道人听得这一席话,却是哂然一声冷笑,慢悠悠道:“管是有交情没交情。咱们偷偷摸上霍桐山去,捉下两个人来,严刑拷问,不怕问不出个所以然。”
那国字脸道人听得这话,却是有些迟疑—“这些个道人梦境相连,彼此暗中可以呼应。他是替你寻人,还是暗中传警门宗,焉能知晓?若是一个不妥,他等群起而攻,咱们这两个人,难不成还讨得了好?”那狐纹道人听得这话,却也点头道:“师兄说得是。二师兄,那霍林一脉,号称三十六洞天之首,自然有他过人的地方。你这法子,只怕有些不妙。”
那虎纹道人听得这言语,却是嘿嘿一笑,在下颌轻轻摩挲两下,含笑道:“怕什么!他有过墙梯,我有张良计!他霍桐山有梦境通传之法,咱们华妙不是也还有灵通咒么?一个贯耳咒不行,再加上一个凫水咒,再不济,咱们还有封神咒呢!丢了贰负之尸,横竖是个死。闯一闯,试一试,却有什么可怕的?”
他几个一行言语,一行行走,葛年跟在后头,却是听得寒毛直竖;待要不管,却又觉着心下不安。正惴惴不能自己,这几个残剑道人却突地停将下来,一个个贴在一处石柱后头,只管偷眼望外窥探。葛年缀在后头,见其行止,正觉纳罕,却听那国字脸道人“嗐”然一声,朝外间一指,压低声气道:“真个是见了鬼了!瞧见没有?大鹿背上那个白面道人,便是霍林洞天的金映真人荀烟竹!”那狐纹道人听得这话,却是“啊”道一声,一脸狐疑道:“算算年龄,这金映真人已然是个耄耋老翁,怎么瞧着还这般青春貌美?难不成
他几个一行言语,一行行走,葛年跟在后头,却是听得寒毛直竖;待要不管,却又觉着心下不安。正惴惴不能自己,这几个残剑道人却突地停将下来,一个个贴在一处石柱后头,只管偷眼望外窥探。葛年缀在后头,见其行止,正觉纳罕,却听那国字脸道人“嗐”然一声,朝外间一指,压低声气道:“真个是见了鬼了!瞧见没有?大鹿背上那个白面道人,便是霍林洞天的金映真人荀烟竹!”那狐纹道人听得这话,却是“啊”道一声,一脸狐疑道:“算算年龄,这金映真人已然是个耄耋老翁,怎么瞧着还这般青春貌美?难不成是他孙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