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节镜像
紫微瞧他一眼,缓缓道:“这施法炼阵之道,若是细说,便三日三夜也说不尽。且就说尽了,修为未至,也未必就听得分明。且有一等,若是你们能知觉,那黑水妖孽自然也能知觉。这法子笼统说来,难也不难,说不难也难。将这镜子两面,皆幻出一个虚妄之境。一个立在明处,替代咱们的虚陵洞天,一个藏在暗处,容咱们暂且存身。这两个幻境,互为倒影,互有所通,又有所限界。正所谓阴中有阳,阳中有阴;然阴不胜阳,阳不抑阴。这法子虽则简单,却非这阴阳照骨宝不可。咱们如今所在,正是这镜子的阴面。那镜子中如今可见的,却是那镜子阳面所幻的虚妄之境。”
言语中,见一干人等张口结舌,无一分明,由不得微微摇头。朱利贞诧然道:“世尊,这法子这等厉害,咱们还怕他作甚?凭他来多少妖兵魔将,只管在这幻镜中厮杀,哪里伤得了咱们皮毛。且他等落在幻镜之中,那还不由得世尊揉搓么?哪里有他们走脱的道理?”紫微摆手道:“这幻境布成,只能蒙蔽一时,却不能长存一世。那天狐修成我峨眉神术,早晚瞧出破绽。这法子,不过多拖延些时日罢了。”
见众人惘然相顾,又徐徐道:“我这法子,修炼艰难,效用却小,实在也算不得上乘。我中土道宗,另有一派,居于霍桐山,名霍林洞天,其声名显赫,号为三十六洞天之首。他家世代皆在研习此法。其门宗子弟,个个精擅虚幻之术。那藏踪显幻的把戏,于他们再是容易不过。若得他们相助,咱们起一个限界,结成大阵,使各宗各派安然汇集一处,不必有后顾之忧,彼此出谋划策,各家群策群力,便有可胜之机。
只是这霍林洞天平素孤幽,高高在上,少同别的门派往来,原也不管旁人事端。要说动他们却是不易。旁人未必成事。我少年之时,同那荀烟竹原有几分交情。免不得亲上霍桐山,同他款情叙旧。那荀长老久不问世事,一心修道,我盘桓数日,才得以说动。同他定下一个计策。
他家旧时掌教葛年,御梦令主苏眷,皆为女身,修炼霍桐山的秘法,已然走火入魔,化作了魈魃。合教议论,要推他门中的危崖先生任掌教,弱溪道人作令主。这掌教初选,令主新任,乃是教宗大事,自然会下帖广邀群真。他家乃是洞天之首,门下兴旺,与青城有别。若是下帖,那各门各派,自然不好轻忽怠慢,朝贺赶礼的,不是掌教,便是长老,来得却是齐全。人众集会,同在一处,咱们却正好商议联盟之事。届时选出个盟主,立出章法,彼此约束,才好同那黑水天狐、神农后裔相抗衡。”
朱利贞听到此处,忧心忡忡道:“那天狐狡黠,若是在霍桐山守株待兔,比及各宗各派赶至,来一个杀一个,来两个杀一双,那却如何是好?况且咱们传声示警,卦问得知无人救援,怎地那请客观礼,却又高朋满座哩?”
紫微答道:“一则与敌对阵,定要摧其坚,夺其魁,才能解其体,乱其阵。所谓龙战于野,其道穷也。那神农后裔意欲剿灭群真,自然首选我峨眉昆仑。阵失龙首,兵失将帅,自然溃不成军。二则那天狐被囚困在虚陵多年,囹圄之仇,困陷之恨,自然刻骨铭心。只怕其心心念念,便是踏平峨眉,一雪前耻。
且从内应处得知,非但那天狐重兵在此,那神农后裔也已自兵发昆仑。只要咱们按兵不动,不露出端倪,旁门事宜,他们便有心,也不能旁骛。便是他动疑,那霍林洞天,如今藏在邓林之梦,他便再有手段,也断然搜寻不得。哪里有个埋伏处。另人间有句俗话,锦上添花人人有,雪中送炭世间无。你要他等慷慨赴死,自然有个踌躇。但若是欢宴劝酒,却是哪里有个迟疑。”
言语中,却是自家也有些伤感;默然一时,才慢悠悠道:“那厢定好谋划。却也并非算无余策。那内应传言,中土宗派,已有变节者,罔顾出身,投在了神农后裔麾下。其人是谁,却是不得而知。此次霍林之会,暗流汹涌,杀机四伏。却是不得不防。是以当下之事,非止我峨眉火烧眉毛,旁门之事,却也不得不理会。”
言语之下,便抬眼瞧向一干子弟。细细端详一阵,便与众人作个调度——朱利贞领袖,李元济副手,率门下子弟,前往霍林洞天,参与联盟之会,便宜行事。李元济听闻其意,却有些不安,忐忑一阵,到底问道:“咱们这都去了,如何世尊倒还要留在峨眉?难道世尊要以一己之力,同那天狐之军斗法不成?”
紫微微微一笑,缓缓道:“这幻镜之术,须得我扶持。若我去了,法术消亡,镜像坍塌,岂不功亏一篑?你且放心,那天狐纵有本事,我便不能胜他,也断不能为他所制,自然有脱身的法子。”李元济思量再三,依旧惴惴道:“既如此。以世尊之力,脱身之后,赶至霍林赴会,也不是难事。如何就没个下文哩?”紫微笑道:“我自然有调停。只是那去处,非等闲可去。却与你们说不得。你这孩儿,向往只管听话,从不啰嗦。今日怎地倒这般言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