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节真假
那无思面浅,听得这话,却是耳根发红,回头暼得一眼飞玄,见飞玄神色如常,那刻薄奚落恍如未闻,调转头来,眉头一皱,尖声骂道:“你个轻狂道士!瞧你生得也周正,说话却这般粗鄙,却是愧也不愧?你身上有伤,许你先动手。”
杜淮南冷笑一声,其身“嗡”然一响,却又自幻出两个水汽之影来。这一对水汽之身并肩而立,各各提得一柄长剑。凌万壑眉头一皱,却是暗叹一口气——“这家伙不学无术,道法粗浅,使来使去,统共只得这一个法子。”思量中,却见那两个水影齐齐跨步,一个从左而行,一行走,一行挥舞掌中长剑,嘴角微哂,眉梢斜挑,口中吊儿郎当奚落道:“哥哥虽是有心,然刀剑无眼,你可不要轻忽大意。伤筋动骨也罢了,伤了旁人的心,可就不好了。”一个傍右而进,一边走,一边在那剑身上“啪啪”弹指,其长眉斜飞,双目斜睨,口中亦自酸话连篇——“这脸面,若是调脂抹粉,在那梨园唱曲款歌,才是好盘场哩。”
那无思越听越怒,实是忍不得他,双眉倒竖,提起那九穗禾,紫胀脸色,厉声叱道:“好泼皮!真真无赖至极!”呵斥之下,其掌中那九穗禾“噗”然一声,陡然间金光四射,霎时化作一根蛇杖。那蛇杖杖身金黄,长约丈余,杖头乃是一条共工台蛇。这台蛇身细如指,缠在金杖之上,一身鳞甲黑白相间,如同虎斑。独蛇头大若灯笼,尖牙赤目,一条舌头吞吞吐吐,“窣窣”作声。
变化得来,又自一个呼哨,其足下一只鞋子“呼哧”一声,陡然化作一只犄角梅花鹿。无思跨坐其上,两腿一夹,那鹿子“嗖”然一声,便朝左首那水影猛冲而来。堪堪相近,长杖一扬,“呼”一下,便朝那水影当头劈来。
那水影胆量也壮,见得杖来,一不躲闪,二不招架,左手一抬,朝那杖头一抓,右手长剑一挺,便朝无思肋下急刺。只是抓则抓个正着,那无思手下却是当真有些力道,那水影一手抓个正着,却是哪里拉扯得住,且听“咔嚓”一声,一条膀子竟是当场撞作两截。
臂膀断折,那长杖余势不消,猛劈而下,不偏不倚,正劈在水影那急刺而来的剑身之上,但听“哐啷”一声,长剑崩断。那鹿子急冲过来,犄角一撞,“噗”然一响,生生将那水影肚腹刺穿。那水影“呼”然一声,登时水汽蒸腾,四下弥漫。
一举得手,那鹿子一声高鸣,无思啐得一口,提着鹿角一扭,那鹿子猛然转身,又朝右首那水影猛扑而来。那水影见得厉害,不敢硬拼,两足一点,好似鹞子翻身,霎时窜上半空,“嗖”然一声,连人带剑好似飞箭一般激射而来,朝无思当头斩落。
那无思身手灵敏,左手在鹿角上一扯,那鹿子前蹄一仰,登时人立而起,无思右手一挥,长杖“呼”然一响,便迎剑而上,且听“乓”然一声,剑杖相击,直是火星四溅;这无思瞧来苗秀文弱,臂下却有千斤之力,一击之下,其人纹丝未动,那水影却是一声闷哼,陡然弹射开去。其身之上水汽消减,渐渐露出肉身形容。
那无思立在鹿背瞧得真切,登时两足一点,拔地飞起,扑在半空,掌中长杖一挥,厉声叱道:“中!”呵斥声中,其杖头那共工台蛇蛇头一扬,其颈项“嗖”然一声,猛然窜出数丈,大口一张,“夯哧”一口,登时将那水汽中的肉身一口咬了个实在。
台蛇咬中,其颈项一收,“骨突”一下,霎时缩回杖头。无思提了杖头肉身,飘然落于鹿背。旁人也罢了,那凌万壑却是“啊”得一声,脱口唤道:“糟糕!”孰知呼唤出口,却听身前那淮南一声冷笑,缓缓道:“慌什么!我还在这里。又不曾少一片指甲。”
无思听闻其言,却是微微一怔,伸手在杖头那肉身下颌一捏,且听“啪”然一声,那肉身的下巴登时破裂开来,皮肉之下,却是晶莹剔透的寒冰。因这一捏,碎冰冰屑“簌簌”滚落,好似风檐倾雪。无思劳而无功,又气又恼,长杖一撩,那杖头台蛇口齿间“呼哧”一声,登时喷出一口赤焰,“呼喇”一下,登时将那寒冰肉身烧作一团火球。
烈火起时,无思长杖一挥,将那寒冰肉身抛掷起来,口中兀自斥道:“破烂邪法,还你收尸!临阵斗法,如何这等畏畏葸葸……”孰知话说一半,那抛将在空的寒冰肉身突地长臂一展,“啪”然一声,却是一把扣住了无思搭在鹿角上的手掌。一举得手,哪里还同他客气,死命拽住,且是猛然一扯,但听“扑通”一声,登时将其从鹿背上猛拖下来,狠狠摔将在地。
无思措手不及,直被摔了个七荤八素,眼冒金星,堪堪回过神来,却见那浑身是火的寒冰肉身左足一抬,“噗”然一响,便自踩在了自家胸口。一踩之下,登时胸闷气短,便有一身道力,哪里还有挣扎余地,忿恨之中,却见那寒冰肉身两肩一晃,其一声烈火“呼”然一响,霎时烟消火灭,通身上下“噼里啪啦”一阵破响,那冰块破裂,四下跌落,内中现出真身,不是淮南,却又还能是谁?羞愤之中,却见淮南按住胸口,“啐”然吐出一口鲜血,瞄他一眼,悠然道:“小小年纪,肉没长二两,倒有几斤力气。你那家长,倒是没白养了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