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十六节山盟
赵墨听在耳中,却是唬得一跳,愣愣怔怔杵在当地,却是难以置信。嬴宁不闻答言,微微抬头,撇嘴道:“应是不应,也好回句话。我倒不着急。只怕你那老相好等不得。”赵墨脸色酡红,嘀咕道:“你一个姑娘家,怎么好这么问哩!”
嬴宁啐他一口,笑道:“我孤零零的活着,一没亲眷,二没友朋,终身大事,自家不开口,谁来开口?”赵墨叹道:“我又呆又傻,本领低微,相貌粗鄙,你可是堂堂的龙族公主!”嬴宁冷哼一声,笑道:“你也知道配不上我!罢了,我自家情愿,却有甚么嫌弃处。”
赵墨扮个鬼脸——“你不怕我情急之下随口应承,只是哄你?”嬴宁瞄他一眼,懒洋洋道:“哄便哄了,却是我自己心甘。”赵墨“嗐”然一声,眼睛瞧向地面——“一无媒妁之言,二无父母之命,这般随口应的,哪里作数。如今情势如此,我且应你便是。你快起身,救她回来,咱们再计较。”
这话牵强,嬴宁听在耳中,却是甜甜一笑,伸出手来,轻笑道:“你这浑人,既是应了。如何不见聘礼?且许个信物来。”赵墨“啊”得一声,跌足道:“救人要紧!且弄这些个过场作甚?”见嬴宁纹丝不动,嘀咕一声,却是从颈项上取下块浑圆的红玉来,递将与她,喃喃道:“师门之物,我不好相赠。这是我姑父留与我的念想。你且替我好生收着。可别弄坏了。”
嬴宁抿嘴一笑,一般挂在自家颈项上,道:“夫君礼聘信物。焉能有失。且放心。”言笑中起身,在他额头一点——“你且等我。你那旧相好,管保无事。”走得几步,又回过头来,笑吟吟道:“既是许了我,这老相好回头见面,可再不准眉来眼去。”赵墨哭笑不得,耳根发烫,别过头去——“去罢,去罢。人且回来,再议不迟。”
嬴宁见其神色,却是莞尔一笑,披上那朱紫袍,登时便去得无踪无影。赵墨叹一口气,在树根间捡块地方坐将下来,这梧桐树崔嵬莫甚,底下树根盘结,纵横钩织,便如迷宫一般。赵墨坐将下来,却是心乱如麻,正没个主意,却突听身前传来一人言语——“我只当这贼婆娘心如铁石,原来竟也有心上人。”
赵墨骇然抬头,却见身前所立,却是个高大俊伟的汉子,此人体格雄壮,满脸络腮,却正是敖正之父敖弃智。乍然见面,赵墨愣得一愣,脸庞一红,颇有些不好意思——“敖先生,别来无恙?”敖弃智听得这话,却是眉头一皱,其肩头“咔嚓”然一声,陡然伸出一只白骨之手来。
这骨手凌空一抓,提着赵墨颈项,“咔咔”两下,却是化作了一个骨笼。囚禁在内,那骨手便摇摇晃晃的缩将回来,吊在其肩头。赵墨莫名其妙,愕然道:“敖先生,你这是作甚?咱们向往同舟共济,患难与共,怎地今日无端端动起手来?”敖弃智暼他一眼,冷道:“满口胡柴,不知所谓。你识相些,少言少语,少弄些个蹊跷,我便不伤你。”
赵墨听他口气不善,与往昔判若两人,心头疑惑,却也不好则声;想着吴懿德与嬴宁,却是焦躁难安。正胡思乱想,不知过得几时,却是突地听得嬴宁一声惊呼。惶然抬头,却见嬴宁、吴懿德骑得一头金色豪猪,正自相近。
吴懿德脸白如纸,紧咬双唇,匍在那豪猪后脑,软塌塌的,倒像个布口袋。如今见着赵墨这行止,惊怒交加,支撑着爬将立身,急道:“有话商量,手下留情!”嬴宁见赵墨那狼狈形容,直是气个倒仰,忙忙跳下身来,厉声喝道:“你个没筋的软龙,好不要脸!欺负病残软弱,也不害臊!”敖弃智冷笑一声,那骨笼一根笼条便“噼啪”作声,化作一条骨蛇,轻轻咬在赵墨喉头。
嬴宁啐他一口,骂道:“下流糟货,有话便说,何必作出这些个丑态。”敖弃智冷道:“将我兄弟还来,我便放人。”嬴宁骂道:“你这蠢汉,你是赑屃,那嬴殊乃是睚眦,如何倒同你成了兄弟!那嬴殊天生成的妖法,能蛊惑人心。你不过是他迷惑来的俘虏,替他作个护法。你倒是痴哩!”
敖弃智嘿嘿一笑,森然道:“我俩虽非骨肉血亲,然自小一同长大,情同手足,你这贼婆娘哪里知晓!且慢啰嗦,放他回转。我自然不伤你这姘头。”吴懿德一旁急道:“若然放回,焉知你不会失信?”敖弃智听得这话,却是脸色一沉,厉声道:“你这毛丫头!如何敢信口雌黄!我堂堂赑屃,岂是言而无信的小人。”
嬴宁冷哼一声,却是提起豪猪的鬃毛,在那豪猪颈项上轻轻一拍,那豪猪“呜哇”一声,大口一张,便将嬴殊吐将出来。嬴殊原是个高修苗秀的雅士,如今滚落,满头满身皆是那豪猪口中的涎水,湿漉漉的臭气熏人。他甫一落地,立时破口大骂,嬴宁顾忌赵墨,倒也懒怠同他口舌,只朝敖弃智道:“人且在此,你还有何话说?”
敖弃智尚未答言,嬴殊却是跳将起来,厉声道:“不能放。”嬴宁抿嘴一笑,道:“人又不在你手上,你说了也不上算。”敖弃智一般道:“她既然履约放了你,我岂能失信于人?”嬴殊瞪他一眼,在脸上抹得一把,啐得一口,道:“她手段厉害,你我不是她敌手。你若放人,咱们何以自保?”
嬴宁心下作恼,脸面却还堆笑——“那依得你,又要如何?”嬴殊暼她一眼,冷道:“此地距冥河结界不远,咱们到了那结界处,自然放人。”言语中,却便伸手接过敖弃智手中的骨笼,信手一晃,缩得只有巴掌大小,却便纳入胸襟之中。吴懿德心下发急,忍不住奚落道:“好一个堂堂的赑屃!果然是言出必行的君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