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六节 显形
这厢一叫唤,明王也罢了,内中的飞廉却是吃得一吓,忙不迭拉开门户,正待赔罪,猛见楚聂荣,却是吃得一吓,便是哆嗦也愣怔住了,结结巴巴道:“她,这便是,要生了么?”
明王轻笑一声,将这鸟笼提得高些,轻轻晃得一晃,“啧啧”两声,砸吧将嘴,悠然道:“你这牙婆,好生没个遮拦。孤王如今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,哪里知道这些个事情。”飞廉一愣,打个寒噤,赔笑道:“鲜血沥沥,仔细脏了手。莫若容我提过来。也是一样。”说辞之间,便要伸手来接。
孰知才刚碰到那鸟笼,便觉一股冷气,但且一碰,直是冷彻心扉,登时唬得魂飞魄散,霎时收手,“噔噔”退开数尺,又不敢发作,讪笑道:“这却是个甚意思?”明王轻笑一声,徐徐道:“此是我得来的包子馅。你倒好,言语一声,便要雀口争食,也不臊得慌。”
飞廉见是瞒不得,猜着了几分,干笑一声,道:“若要吃人,多少尽可。独这一个,万万吃不得。”明王笑道:“这话哄我。那老的少的,男的女的,有病的有毒的,我也吃得不少。也没个禁忌,如何轮到她,倒要忌讳了?”
飞廉苦笑道:“明王有所不知。这丫头娘家姓楚,乃是汉水寿春的仙王后裔。如今嫁于天水西戎,与那秦氏婚配。大有来历。”明王听得这话,却是哈哈一笑,斜眉挑目,笑吟吟道:“慢说这么个人伢子,凭她是谁,但凡我要吃食,便是月桂中的姮娥,瑶池里的天仙,一般留不得骨头。更别提什么昆仑门下了。你也忒不识趣。”
飞廉赔笑道:“论理自然如此。只是明王不知。那寿春、西戎,原是丹药之家。只如今这两家男子皆不成器,没一个出息。独有此女,精擅丹方,长研药石,学贯两家之长。那容我苟且,避过天劫的金精玉液丹,便是此女炼制所成。若明王将她啄了,不过得一时之快,却是断了小妖万年的根基。明王与我素来亲厚,时时容我,处处护我,小妖铭记在心,那是断不敢忘的。”
明王听得这话,却是不禁莞尔,朝李汉陵笑道:“只是也奇了。她一个活人,却来炼制这金精玉液丹作甚?我活了这么些年头,从来没听说过活人炼道也要应劫的。”李汉陵道:“大罗天仙也须应劫,何况乎人。”明王摇头道:“这话也好来哄我。便算你说得有理,她才几多年岁?便要炼丹防着天劫了?只怕她再修十世,也没那资格。”
飞廉笑道:“明王不知。这金精玉液丹,乃是仙家上方。原是休养先天灵气的神丹。这丫头先天不足,养了好几个孩儿,皆胎死腹中。没奈何,这才苦寻仙草灵果,炼化成丹。我一身妖气,若得此丹,那妖息便能收敛。”又苦笑道:“也因这妖息收敛,我这才落得如今这等狼狈。”
明王道:“怪道如此。她生养不易,好容易炼得,偏是你吃了个河涸海干。”又朝李汉陵笑道:“只是她气劲也大。再是难得。到底也叫人吃了,为出一口恶气,倒不管不顾,竟撞到我手里来了。却是她性命该绝。”李汉陵听得这话,却是嘴角一抿,侧目瞧了飞廉两眼,只是隐忍不言。
飞廉见他眼神怪诞,却是浑未介怀,反是吃吃笑道:“哪里话。明王却是错看了她。这丫头紧追不放。却另有个缘故。那丹药乃是数年的功夫炼制来的,得了神通火候,没些个时候,灵验不散,效应不显。若擒下我来,困在炉中起一通火,那丹药竟还可得。她存了这个痴心妄想,这才没命追赶哩……”
孰知话音未落,明王却是突地一个恍惚,其掌上的鸟笼“哐啷”一声跌落在地。飞廉吃得一吓,莫名其妙,正疑窦丛生,却见明王哈哈一笑,却是两眼放光,朝飞廉一步一步的挪将过来——“原来如此。如今你却是会走会跳,会说会笑的活丹哩!”飞廉见其可怖,毛骨悚然道:“你是天许的精灵,福寿绵长,一没个天劫可畏,二没个魔障耽搁;便当真老朽,避不开年成,收拾柴薪,添油加碳,自然浴火重生。却要这金精玉液丹作甚?”
明王温吞吞道:“可怜见的。适才你不是上楼瞧过了么?我倒用不着这丹药。可那楼上的,却便就差你这一丹了。”飞廉听得这话,登时倒吸一口冷气,愣愣怔怔的瞧了李汉陵一眼,颤声道:“怪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为这不老丹来的,原来却是为她炼先天之药,生息之丹。”李汉陵苦笑一声,弯腰拾起鸟笼,却是一步一步朝后退开,一行退,一行言语——“此是你自寻死路,却能怪谁?”
飞廉惊恐莫甚,指着李汉陵掌中鸟笼,颤声道:“有她在,何愁不能再得一丹?何必非要取我性命?咱们多年交情,难道你也顾不得了么?”明王五指捏印,其指尖寒光吞缩,却是爬出一条数尺长的金蛇来。这金蛇悬在半空,蟠作一团,一对幽绿的眼珠碧光微微,好似暗夜鬼火。法相成时,明王便是一声长叹:“那也没奈何了。这仙方易得,仙缘难求。有个现成的不要,难道还要我守个几十百把年不成?你只不知,楼上那块心病,误了我已然数十年,日不能寐,夜不成眠,我是再忍不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