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四节世宗
那青袍听得这话,却是摇头一叹,道:“人生于世,岂能单单指望旁人而活。今日便顺遂心愿,将来你那儿子,恐也倚靠不着。”白袍一声苦笑,也不言语,提起长杖,不过随手一晃,那杖头登时飞起一张黄纸赤字的神符来。
这神符悬浮在空,无火自烟。符文边缘微微焦黄,轻烟缭缠。但这须臾,这青白二袍,便化在了那烟气之中,再不见个行迹。但且一缕轻烟,朝那凤凰宫阙飘然而去。
见其去得远了,吴懿德这才叹息一声,轻声道:“可怜见的。这夫人原有这许多苦处。少小之时见她,长是皱眉,寡淡冰冷,不爱同人搭理。原来竟有这许多过往。”赵墨提脚按下云来,落在那梧桐树间,探头瞧得一阵,道:“这妖精没进城去。藏在树根底下。那夫人却是寻错路了。”吴懿德愁道:“她孤身一人,误打误撞进去,只怕有些不便宜。”
赵墨苦笑道:“那也没奈何。咱们若不捉出那蜘蛛,寻回他家药来,哪里敢同她见面。”又劝道:“我看她这道法,十分了得。便不能斗胜,若要走脱,倒也不难。还是先替她捉贼紧要。”
吴懿德叹道:“也只得如此罢了。”言语之中,又暼他一眼:“适才你东张西望,寻不出路,却是装疯哩!”赵墨“嗐”然一声,笑道:“你这丫头,好不尊重!若论班辈,我还是你师叔哩!倒好意思编排起我来!才刚水深,周遭阴暗,那虚空裂纹的痕迹飘忽其间,便是有时也瞧作了无,哪里容易分辨。”
言语声中,翛然而下,坠于梧桐树下。这梧桐高峻如山,树下盘根错节,好似无数巨蟒缠绕。且树根之上,生满细枝,枝头一般绽满桐花。沉于金枝华叶之间,满眼灿烂。赵墨被这金光晃得眼花,越是定睛细看,越觉眼前明光灼灼,哪里瞧得实在。
吴懿德见他这起情景,却是莞尔一笑,同他指引道:“且随我来。”赵墨倒也有些佩服——“你这眼力倒好!”吴懿德噗嗤一笑,道:“这辨物之法,乃是我族中先天带来的神通。”赵墨道:“先时也听师尊言语,昆仑门宗,世代皆有先天神通,乃是血脉相传。且不知你这胎中带来的本领,到底如何?”
吴懿德道:“昆仑世宗,各族血脉皆有神通。我勾吴一族,世代相传的,便是七窍灵犀。这神通在身,若修炼得道,能通达广知。雁过云天,鱼沉深潭,皆可见可闻。这明察暗物,摄影追行,又算得甚么?”她言语之时,脸颊微微有些发红,话音落时,见赵墨若有所思,又嘀咕一声,垂下头来,慢吞吞道:“只是如今我修行未久,道行低微,那也难有作为。”
赵墨打个哈哈,笑道:“哪里,哪里。你也厉害得紧,这眼力便远胜我哩。”又问道:“你们这门宗,少同外间来往,外间传闻,只不可信。且问你,那别的世家,却又是何等样范?”吴懿德听他这言语,却是没来由的心头发堵,冷哼一声,侧头过去,一张脸涨得通红,只不声张。
赵墨见她忽然如此,浑然摸不着头脑,干笑一声,讪讪道:“这是你门下隐秘,若不便相告,那也罢了。何苦作恼。”见她脸色愈发难看,唬得一跳,忙忙住身停步,揖手道:“若有得罪处,我且陪个不是。瞧在咱们同舟共济,患难与共,一发不计较罢了。”
吴懿德见他这等猴样,却又忍俊不禁,十停气倒去了七停,瞪他一眼,这才徐徐道:“咱们昆仑门宗,林林总总,恐将近百。若当真同你一一讲来,不知说到几时了。”赵墨见她突然又缓将过来,虽是莫名其妙,哪里还敢再提,嘿嘿一笑,挠挠脑袋,道:“也没个尽言语的。你且捡些个神通厉害的,教我个乖罢。”吴懿德冷哼一声,撇嘴道:“认真论起来,各门各宗各擅胜场,原也没个高下。不过有些宗族人口多,道法彰显,声名大些罢。”
赵墨赔笑道:“便是这话。且将那大族的,说道一二才好。”吴懿德哼得一声,这才道:“若论名头,自然是齐楚燕赵秦五家为第一等。那天齐营丘的神通,唤作双魂影。若在少时,修道未精,这神通并不显发。比及修道略成,其影子便会起光生烟,化作实体。他家子弟,比及影子长成,可在刀海之中另求仙缘,取得刺刃手刀。此仙缘为他宗族独有,旁人却是羡慕不来的。
汉水寿春,你却是见识过了,生来便有莲胎骨。个个都能变化三头六臂,以寡敌众,乃是他家拿手本事,着实了得。淇水荥阳世家,族人天赋洞灵眼;但凡寻常幻术迷法,在他等之前,直是形同虚设。更有甚者,炼法精湛,便能开启鬼眼。若同他那鬼眼瞪个登对,便会气血凝滞,经脉堵塞,难缠得紧。晋水晋阳世家,其体格与咱们有异,其胸口之中,多生得一处灵台。唤作生养炉。有这炉子,修行养法,行经走脉,他等已然胜了咱们一筹。还有一等,那炉中能炼化活物精魂。他门中子弟,人人皆养神鸟灵兽,借此炼化,为其所用,比咱们是更胜一筹了。”
赵墨听闻,却是诧然道:“说道这晋阳世家,先时在峨眉与咱们论道。也见他家子弟,如何倒没见他放出来一战?”吴懿德笑道:“赵子穆才几多岁数?入门比我还晚。他那灵兽,我倒也见过,实在也不稀奇,不过一只白毛狐狸,想来只得百来岁年纪,哪里就能同人斗法论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