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六节 源始
苏眷冷笑道:“你肉眼凡胎,瞧不出来,那也不稀奇。”孙道用听得这言语,却是哈哈大笑,鄙薄道:“你们这起蠢蠹,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。我这心,乃是七窍玲珑心,乃是以上古奇珍锻炼化来;因是有它,我才能长生不死。什么磨刀石,当真是一派胡言。”
苏眷冷哼一声,却是一步跨上前来,拦在少君身前,淡然道:“虽则他被旁人辖制,身不由己,然毕竟是你门宗长辈。且让我同他斗上一斗。或是有个侥幸,还能擒下他来。”
周灵璩从旁听得,却是撇嘴道:“你们也太多事。这獬豸同咱们非亲非故,何故无谓同长老作难。”又推少君道:“哪有帮理不帮亲的!你倒好意思纵容旁人同自家长老斗法!亏得还是名门宗室弟子!”见少君不为所动,竟侧头朝獬豸骂道:“你这祸水!倒好引得他欺师灭祖!且不论是非,将来这事端传在旁门别派耳中,谁能剖白分明?彼时众口铄金,你可教他如何安身立命?”
獬豸被她骂得满脸通红,却又无话可答,挣扎起身,朝少君低声道:“你去罢。无谓为我出头。”少君看看周灵璩,又看看獬豸,但觉她两人一个可气,一个可怜,“嗐”然一声,跌足道:“周姑娘心直口快,思虑未周,你万不要放在心上。我家长老分明为人辖制,蒙蔽了心智,若由得他作恶,将来他回复本性,岂不惭愧?左某若当真放任不管,既亏负了长老,又辜负了真人,那才真是错了。”
孙道用听得这言语,却是立起剑来,森然道:“既是你等自寻死路,那却是怪不得我。”说辞之下,长剑一挑,其剑尖火光一闪,且听“嗖”然一声,登时跳出十来个长尾黄毛猴子来。
这猴子赤目红嘴,两腮皮肉俱无,白森森的牙齿露在外间,别是狰狞可怕。甫一出跳,便接二连三的窜起,四面扑将过来。苏眷冷笑一声,一不列印,二不咒言,不过将身一晃,倏忽间隙,便自化作了个身高丈余的崔嵬魈魃。
只是变化虽成,她却屹立不动,一众猴子急扑而就,或是抱肩,或是揽腰,将她团了个遍。少君见了这行止,恐她托大,急道:“这是雍和兽!牙齿厉害……”言语未尽,一众猴子已然张口猛咬。
那牙齿尖利,白光凛凛,恐是顽石也要被它咬出个牙印;孰知咬在苏眷身上,却好似咬中生铁,但听“叮叮”之声不绝于耳,那猴子竟连她一根毛刺也不曾咬断。孙道用不料其皮厚肉粗至此,吃得一吓,恐有古怪,立时放出火焰罩来。将自家团团护住。
苏眷奚落道:“原来你这长老,也就这点道行。”说辞之下,左手捏个法印,右手随意扯起一个猴子,却是“呔”然一喝,那猴子登时一个激灵,满口“吱吱”怪叫。其叫唤声中,余下的一干猴子好似醉酒一般,“噗通”倒地,跌跌撞撞的爬将过来,齐齐抓住苏眷手中猴子的长尾。阴生见状,却是嘿嘿直笑——“苏真人倒串得好糖葫芦!若在人间,定在天桥下讨生活哩!”
说笑之际,却见那一干猴子陡然着火,烈火焚时,一众猴子竟就此变作了耗子。只是这耗子大得出奇,个个有野猪般大小,通身俱是红毛,一条舌头掉在唇外,拖得有尺许来长;且其四足皆如人手,爬行蹦跳,无不怪诞莫名。
这些个耗子变化相就,立时四面乱窜,将孙道用团团围住,却又并不上前。只满口磨牙,“呼呼哧哧”喘个不住。孙道用冷道:“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妖法,原来却是东武赵氏的河车术。哼,区区几个灯油鬼,只在庙中偷香油的,能有几多本事……”
言语未尽,一个耗子却是突地“呜哇”一声怪叫,其吊在唇外的长舌陡然扬将起来,化作一根数丈长的尖刺,“嗖”然一声,即便猛刺而来。孙道用那火焰罩十分厉害,寻常鬼魅原也近不得身。奈何这灯油鬼素昔便是盗食香火的惯匪,哪里怕这烈焰。那尖刺扑在火焰罩前,竟是一刺便穿。那尖刺两侧,开有无数细口,细口中有数不尽的细小倒刺,若是叫它刺中,必然勾住皮肉,再是挣脱不得。
孙道用眼明手快,信手一挥,长剑“哧溜”一下,便将那尖刺斩作两截。这耗子却有些狼性,懂得左右夹击,前后交攻。一个发难,余下的无不齐齐作怪。霎时之间,但听“嗖嗖”之声此起彼伏。周灵璩从旁看得分明,倒是有些吃惊——“这丑丫头手段高明,素昔竟小看她了。”
思忖间,却听孙道用一声冷哼,其两肩一晃,“呼突”一下,竟变作了个含腰驼背的巨人。这巨人身穿藤甲,头戴箬篱,虽是崔嵬,却是瘦削异常。那满空尖刺飞来,“噗噗”作响,却是齐齐扎在了藤甲网眼之中,既刺不进去,又拔不出来。这巨人两手一捞,登时将一干尖刺拢在一处,猛然一提,甩得两甩,那尖刺交相勾结,却是缠在了一处,一干灯油鬼撞在一堆,晃眼看来,倒像他提得两个巨大无匹的流星锤。
钩缠在手,孙道用一声呐喊,猛然一掷,将这两捆耗子一左一右朝苏眷猛砸而来,那耗子身在半空,却是齐齐着火,通身上下烈火熊熊。少君见其烜赫莫甚,心头一跳,暗自捏起法印,见势不妙,便要施法相助。哪知苏眷见这阵仗,却是一声冷笑,“呼”然一喷,其口中陡然窜出一对长蛇来。这长蛇本也纤细,不过筷子粗细,然一见光,却是迎风而长,霎时之间,便化作了两条十来丈长的巨蟒。这巨蟒齐齐开口,“咕噜”一声,却是将那两捆耗子齐齐咬在了口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