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五节 叛变
阴生暗叫一声糟糕,忖道:“到底不中用。只怕还得贺……”念想未绝,却见那穷奇突地身子一晃,陡然之间,竟定在了当地。不过眨眼功夫,其通身上下,便自结出厚厚一层坚冰,再也动弹不得。
变化一成,阴生登时欢喜不尽,笑道:“这愣登孩儿,倒当真有些厉害手段。”又一脸傲色道:“到底我家主子,也还有些眼力。”少君听得这话,哂然一笑,也不言语,单单伸出手来,在它额头轻轻一弹。阴生嘀咕一声,瞄他一眼,嘟嚷几声,却也不好发作。悻然之时,却见他飘然而下,立在这穷奇身前,右手一晃,即便放出神剑泰阿来。
这神剑锋芒,非寻常可比,剑光闪时,阴生下意识的抽身想跑。它肩头的鹤松同为草木所化,生平惧畏此物,乍然相见,一般吓得心惊胆颤。惴惴之间,却见他神剑一挥,但听“叮”一声闷响,火花四溅,那穷奇颈项上的锁链不过白添得一道划痕,却哪里挥斩得断。
少君见这行景,眉头一皱,收却神剑,左手一晃,却是放出一苗蓝色焰火来。这火焰飘摇而起,落在那锁链之上,登时“兹兹”作声,猛然烧将起来,然焰光灼灼,却哪里烧得动分毫。惑然之中,却听脑中响起贺云城的声音——“这是萧月庭放出来的混沌镇元大法,专锁妖孽鬼魅,斩不断的。”
少君眉头一皱,心神传声,同他道:“你可有甚么法子能斩断么?”贺云城一般心神传声道:“办法也有,只是动静忒大。若将他引了过来,只怕不妙。”说辞之下,见少君默然不言,迟疑片刻,又徐徐言道:“这世上从来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。如今要求稳当,只怕不能。便是凡尘之人,也道是‘富贵险中求’。咱们索性也来个险中求胜。你便就此施法,就地疗伤,怕是怎地?”
听得这话,少君闷得片刻,却自袖笼中摸出阴生鹤松来,轻声道:“你两个并非血肉之躯,施展鬼法,原比旁的物什便宜,如今须得探个虚实,且要你两个走上一趟,可还使得?”阴生听他这话,哂然一笑,忖道:“我又不曾中了你那劳什子情理妖法,焉能任你摆布?”
忖度之下,嬉笑将言,然抬眼之时,却同少君四目交接,瞪了个正着。但见他面如冠玉,两眉斜飞,一对眸子清澈如水,明亮如星;且这无底洞中熔火四射,四面皆有火光闪烁,其面目定在面前,经这火光明灭映照,那容颜一时间或清透明晰,或朦胧虚幻,但此一望,阴生陡然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葛年来。倏欻之间,竟无端端有些懵懂迷惘。那拒绝言语,陡然好比千斤重的橄榄,竟就此压在舌底,愣愣怔怔,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。糊涂之中,却见少君微微一笑,温言细语道:“多谢。”说辞之下,其指尖一晃,登时窜起两个黑烟化作的魅影,“呼突”一下,便自阴生、鹤松眉心钻将进去。
鹤松受得这魅影,身形一晃,登时化作一个尖耳长尾的血池衙役。这衙役跳将下地,走出铜亭,两肩一抖,一对黑毛缠绕的长臂“哧溜”一下,便自变作一双绒毛肉翅。轻轻一展,“嗖”然一声,便朝那碧玉盘中的水晶宫苑疾飞而去。贺云城虽将这灵台肉身供与少君,然两目所睹,却也悉数可见。讶然之中,传声问道:“这般大喇喇的飞将过去,若是露了行藏,岂不枉费心血?”问询出口,又有些失悔,讪笑道:“想来是有什么潜藏的法子,我自己瞧不破,倒疑心你糊涂。当真可笑。”
少君听其言语,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你修炼之法,走的是正阳刚猛的法门。哪里知道这些阴域鬼道的诀窍。你有所不知,这无底洞中,虽有熔火烈焰,然鬼气森森,却更比别处不同。这血池衙役有这鬼气遮护,寻常人等,若没十二分留心,想来是知觉不得。但请宽心。”言语之中,阴生也便就地一滚,化作了黑风凝烟般的肉酱役使,脚踏一块符文满布的生铁铁牌,朝那玛瑙盘望空飞去。
两相一去,少君也便静待消息,他生性沉静,这当口悠然不语,贺云城却有些按捺不得,虽没个言语,但二人魂魄同丨居丨一体,那急切之意,却也叫少君看个了真切。哂然之中,轻声笑道:“要看个明白,那也容易。”
其言语之中,贺云城陡觉脑中“嗡”然一声,倏忽之下,眼前一亮,定睛看时,身前所立,竟是那碧玉盘中的水晶宫苑。只是眼中清亮,视物分明,那眼睛转动,却是由不得自己,稍作思忖,旋即明白过来——当下所见,却是那鹤松的眼中之物。
如此随人而视,多瞧两眼,便似急浪行舟一般,略略有些晕眩。且鹤松一路暗藏行来,其所见闻,不过是一干少年道人。这些许道人年岁相仿,约摸十二三岁,各各围聚,各在一处。或是园林花木之下,或是宫苑游廊之中,也不拘禁,只管闲坐,或是手谈对弈,或是丹青诗画,甚或萧管应和,琴瑟和鸣,哪里像个道门玄宗,竟成了个闲逸行乐的别院。
游走察看一时,这鹤松也没见个年长些正经道人,遍寻无果,虽是疑惑,也只得两翅挥展,飞将回还。贺云城睹见这形容,却更是疑窦丛生,忖道:“作怪,这萧月庭同我一般,也只是个莽撞粗汉,虽是认得字,读过些凡尘经卷,到底不是附庸风雅之辈,如何这门下弟子,竟似骚人墨客一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