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七节 动身
赵墨正自寻思,却突听身侧通天“啊”得一声,两眼放光,一张脸几乎要从舒行难脑后挣脱出来,吴懿德同他近在咫尺,倒是给吓得一跳,腰身一歪,险得一个趔趄自树上跌落下去。后怕中,却听通天颤声道:“血蛊!我的血蛊来了!”
言语之中,那最大的玄虚镜中,却也果然荡起层层涟漪,片时之间,那十来个人影,便走了出来。这为首一人,长尾拖地,恐有十来丈,其腰身挺拔,直立当地,足有七八丈高。旁的异人在其身前,竟只得其一条臂膀大小。
此人一出,一众异人登时齐声诵道:“浩浩昊天,不骏其德。于皇明明,无竞维烈。”山呼声中,那巨人却是恍若未闻,只管仰头,细看那破败天门。端详片时,轻摇长尾,缓缓而前,在那天门门柱上轻抚一阵,旋即轻声叹道:“一扇天门,关得我神族好苦!”
唏嘘声中,其身后一人陡然俯身抢地,磕头道:“神州广袤,道宗林立,真君贸然而往,恐有些不妥。还请暂缓,等得御林铁卫建好城寨,传回消息,再行不迟。”这巨人微微一笑,却已然朝那巨大的裂纹中摇尾而往,一行走,一行说道:“机遇难得,稍纵即逝。这天门开得突兀,谁知它能残存几时?倘或因此失了道路,岂不抱憾终身?”那人听得巨人此言,本欲再言,奈何那巨人竟已自一头扎入了那裂纹之中。
便有言语,却也无可奈何。其身侧一人俯身扶起他来,劝道:“所谓知谏,言当其言,行当其行,出门伊始,你已然跪了三回,劝了三回。那诚挚之心,劝谏之意,已经是十成十的足了。王上圣意已决,你就不要再多言碍事了。”言语之下,身侧的一众人等已然齐齐动身,那蛇尾摇曳,逶迤而行,但听好一阵“窸窸窣窣”的声响。
赵墨瞧得失神,通天一旁又自急道:“糟糕!那血蛊从天门回去了!”赵墨闷声道:“横竖你也动弹不得,天门两侧又有何不同?”通天立起两个眼睛,瞪他一眼,恹恹道:“这天门破裂,谁知能残存多久?若是坍塌崩坏,壅塞断绝,我岂不失了念想?”赵墨咳然一声,摇头道:“那妖道要用你血蛊炼丹。咱们而今动弹不得。只怕那天门不坏,恐也没几分指望。”通天听得这话,却是脸色一沉,两眼在舒行难后脑陷将下去些许,却是再看不出他那神色。
那巨人同其随从一去,其身后的玄虚镜却不曾清静下来,也不多时,那镜中便陆陆续续走出数千人来。这些许人等身穿褐色道袍,头戴玄色方巾,或是手执长鞭,或是腰悬铜锤。
那执鞭的,驱逐巨兽,负来无数奇特的巨大铜镜。那巨兽身形如牛,头脑如猪,步履缓慢,每走一步,即便呼呼喘息,其鼻孔之中“突突”的白气喷涌起来,足有数尺。其背上的铜镜尽皆高有三丈,正面光滑如冰,背面却镌有无数奇异符文。饶是如此,那镜面却照不出人影来,内中函胡一片,倒像是沾了污浊油墨。
这些许执鞭人等呼号呐喊,长鞭挥洒,噼里啪啦之声此起彼伏。一众巨兽或是嗥或哧,只管将那铜镜散漫置放在地。赵墨虽是个门外汉,然跟在初一身边久了,到底也有些见识。那铜镜落地堆砌,瞧来杂乱,实则自成章法,竟是要结成守护阵法。
那腰悬铜锤的道人一般四面散开,并不拘在一处。各自寻个所在,即便自袖笼中放出铁砧熔炉来。那铁砧虽高不过三四尺,然砧身均铸作野兽,或虎豹或龙蛇,无不形容别致,令人赞叹。铁砧侧旁,皆立得一个水镇子。这镇子形如巨鱼,口中含有一汪清水。这清水囤于鱼口,却没片刻清静,或是化作瘦骨嶙峋的猴子,匍在鱼口抓耳挠腮“唧唧”叫唤,或是变作细腿长脚的鹭鸶,提了颈项只管在鱼口浅水中“突突”乱啄。那熔炉在铁砧侧旁,个个高有数丈,其外间形容或是浇成鬼头,或是熔作兽头,炉口之下尽皆拖有数尺来长的一条猩红舌头,瞧来令人心惊胆颤。
摆放停当,那道人便自取下铜锤来,一个个视熔炉中的烈焰如无物,伸手而进,摸索片刻,即便取出铁胚来。那铁胚形容怪诞,各各不同。这些许道人将这烧得通红的胚子提在手中,端详片刻,即便置于铁砧,挥起铜锤,锤打起来。但这片刻,那九天之上,即便“叮叮当当”四面乱响。
吴懿德看不分明,只见天门前次第而亮,一点点有如云天星明,诧异万分。疑惑之中,却听舒行难一般相问。比及赵墨答复明白,舒行难讶然道:“那布阵防护也罢了。这铁匠敲敲打打,却是作甚?那道庭教主便有心在中土争个一席之地,难道还要淬炼兵刃,好教他道庭士卒冲锋陷阵不成?”赵墨摇头道:“我若知晓,那就奇了。”通天哼得一声,冷道:“这日月道庭,乃是神农之后,自被轩辕氏流放天外,其日夜所想,便是回还神州。只是神州虽大,那三山五岳,哪里还有他们的立身之地。这道庭老妖此一番去,定是要血染神州,屠尽我神州族裔。”
赵墨听得这话,登时吃得一吓,咂舌道:“便是凶残些,无非掳掠收服,作他门下奴婢,哪里就要屠戮殆尽!那还了得!”吴懿德听得这话,却是忘了通天那桎梏,脱口道:“便是当真,难道我神州道门竟是无人了么?别的也罢了,单我昆仑峨眉,便要叫他绝了那恶毒念头。”话一出口,这才想起通天的邪法,眉头一皱,暼他一眼,惑然忖道:“这妖道的妖法如何时灵时不灵,难不成是身上带伤,有些疲乏不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