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三节 飞渡
赵墨粗犷心性,原也没这些许闲愁,然经历世事,乍然在此,难免也有几分惘然。怅怅然立得片刻,这才缓缓而回。回得山来,却见周灵璩斜坐在一株野栎树上,挑起真童,对了月光细看。赵墨走在树下,仰头看得片刻,知她听不进言语,细想一想,还是问道:“你这是作甚?”周灵璩皱眉道:“这鬼东西怪得很,通身上下都封有符文,不知有甚用哩!”赵墨同这真童见了数回,见他如今这般形容,也有几分可怜,忍不住道:“横竖同咱们无干。将他放了,也算个功德。”
周灵璩嘿嘿一笑,将真童纳入袖中,扬眉挑眼道:“哄鬼的话,你也信哩!什么功德,不过是懦弱无能之辈自欺欺人的丑话。”吴懿德藏在石中,闷声道:“你也糊涂。也好同她讲理。”周灵璩冷哼一声,缓缓起身,两腿一蹬,也不见个响动,倏欻之间,却是变作了一只指甲大的蜘蛛,眨眼功夫,便隐在了树梢密叶间,再不见影踪。赵墨见她避而不见,却也无可奈何。
翌日一早,众人复又前行。赵墨驾驭仙剑,飞行甚快,虽是日出而行,日落而歇,然不过短短数日,即便到得天虞。天虞山势奇特,四面环水,众峰外壁无不陡峭光滑,竟是个不许凡人觊觎的所在。赵墨御剑立在穹苍,远眺天门,但觉天地造化,真真匪夷所思。
比及将近,通天却拦住赵墨,皱眉道:“天门虽是个偏僻所在,向往少有人来。但如今情势非常。也万不可疏忽大意。还是勤谨些好。”说辞之下,已然放出天辰,伸出手指,信手在鼎耳之上轻轻一弹。但听“叮”然一声,倏尔之间,这天辰便裂作十二块黄铜。这黄铜碎片浮在半空,怳惚片时,便化作了巍巍数丈的十二生肖铜像。
这铜像环伺周遭,但凡通天走一步,那铜像便也跟得一步,切切相从,紧紧相随。周灵璩笑道:“你也太小心。这天门远在天涯海角,虽是声名隆盛,到底不过是个神仙废墟。何至于此。”赵墨见着奇特,却也不明所以,惑然道:“这是甚么法子?这铜像瞧着雄壮,但两眼无神,手足僵死,分明没有灵通。若当真有些变故,只怕还不如我这手中利剑。哪里指望得上它们?”通天啐他一口,却也懒怠言语,不过恹恹瞟他一眼罢了。
赵墨虽觉无奈,却也只得御剑而往。堪堪相近,却见那天门周遭,竟有十余个少年男女,御剑飞行。天门台墀之下,尚且立得有数间藤草房舍。赵墨定睛一看,登时喜得无可无不可,拍手笑道:“那是我峨眉子弟!”通天幽然道:“便是又如何?”周灵璩吃吃笑道:“呆子,你当他肯叫你前去聚首叙旧么?”赵墨听得这话,“啊”得一声,迟疑道:“若是相见,只怕也好多请两个帮手。”通天冷冷道:“天下之事,但凡都坏在一个人多上。若得力,一个也罢了。若不得力,便有千千万,也不济事。”
赵墨听得这话,心头一沉,抬眼看时,那天宇之上,御剑逡巡的,却是李元济钟鼎等人,哪里按捺得住,嘀咕两声,大不甘道:“只怕迟了。咱们同宗子弟,但凡瞧得剑光,便知来者何人。如今近在咫尺,他们岂有认不得的。少不得要疑惑。便要推脱不见,料来也难。”周灵璩听得这话,登时哈哈大笑,奚落道:“你这呆子,你当这妖道的辰光迷阵是摆设么?”吴懿德亦轻叹一声,道:“若当真瞧见,早便过来了。哪里还有这许多时候耽搁。”
赵墨暗叹一声,忍不住辩道:“这天门沉重,开启之时,定然惊天动地,你这迷阵再是了得,只怕也遮蔽不得。”通天冷笑一声,一边紧推其肩,催他前行,一边摇头晃头,满脸傲色道:“我既敢来此,自然便有手段。”赵墨心中懊恼,飞行之际特特自李元济面前经过,然对面相逢,李元济却是全无所见。赵墨同他擦肩而过,但听他同钟鼎道:“师叔他们在周遭寻访,咱们固守在此,却也须得勤勉些,万万不能出了纰漏……”
赵墨听得这话,却是暗暗叫苦。通天养了这几日,虽未痊愈,但伤势见好,也多几句言语,见他脸色难看,忍不住奚落道:“你也将峨眉看得重了,区区一个李元济,若能瞧破我这太乙遁法,那才真是奇了。”鄙薄之中,赵墨已然到得天门之下。赵墨听他此言,心中不快,朝那天门一指,撇嘴道:“你神通广大,我便瞧你如何弄个巧妙名堂。”通天探头在天门门框上细看两眼,冷笑一声,悠然道:“这老道倒还老成。竟在门框上下了个动静法子。”
赵墨听得这话,喜不自胜,忖道:“到底是二师兄,心思慎密。也虑着这一层。”思量之下,却见通天藐然道:“流火金铃,乃是上古奇术。叫你们弄成这般形容,倒是羞煞了这名目。”说辞之时,手腕一抬,即便放出三足九兽鼎来。这神鼎洁净,中空无物,通天信手于内一抓,却是搲出些许淡蓝色的水来。也不见他施法,不过随手一抛,那水花倏忽化开,踰瞬之间,便在天门之上生出一面薄薄的巨大水镜。这水镜水纹荡漾,明光斒斓,若非凌空而立,倒像是秋月平湖。
赵墨见他弄这等动静,李元济等却是茫然不知,心头懊恼,却也由不得暗赞他手段了得。思忖之中,却见他突地扬起两手,分别放出山河瓶与社稷扇来。法器在手,神光离合,也不多时,那天门之上便现出尺许来宽的一道缝隙。缝隙乍开,天门两端的巨鼎之中登时烈火翻涌,冲天而起十来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