踪迹一现,那木拐老汉立时将腰一弯,朝天官道:“尽皆在此。再无隐匿。只是阵势可现,若要破阵擒敌,小仙却是爱莫能助。”言语之中,身形一顿,不过“哧”一声响,即便缩入土中,消散无踪。那天官板起脸来,朝吴懿德冷道:“如何?我这手段可还使得?”鄙薄之中,也不待吴懿德答言,鼻孔朝天,冷哼一声,即刻化作一团清气,倏欻之间,便散佚消失。那残破的符光呼哧一声,霎时化作一蓬烟灰,四下飞洒。那散仙道人哈哈一笑,朝吴懿德略略揖手,眨眼功夫,一般消散化尽。
周灵璩朝吴懿德微微一笑,揶揄道:“你这法子,便是卑躬屈膝,也不好使。咱们见则见了,咫尺之间,何啻天涯海角。便是对面不相逢,哪里拿得住他。”赵墨乍然见了混沌临潼的形容,哪里还顾得上吴懿德的神符,怔怔瞧向通天,周灵璩的奚落一句也不曾听入耳中,愕然之余,朝通天道:“这是什么妖法?如何倒将他两个融作一体了?”
然问询之下,却不见通天抬头。周灵璩见这行止,登时哈哈大笑,奚落道:“赵真人,你也是个老道士了!他两个虽未打坐,然瞧那指印步法,却是正在入定疗伤。你便是呼天抢地,他也听不见的。这等形容,你也瞧不出么?”吴懿德闷声道:“入定之时,两耳不闻世事,正好攻其不备,一举拿下。”周灵璩两眼斜睨,眉毛轻挑,笑道:“这话差了。偷袭暗算,趁人之危,只怕有些见不得人。名门子弟,如何好落人口舌。且等等,待他两个回魂回神,知会之后,再来计较。”赵墨一吐舌头,撇嘴道:“那也太糊涂了!”
言辞之下,早便天诛一提,列印叱道:“青符,雷霆万钧!”呵斥之下,天诛之上登时呼啸作声,霎时之间,便见一道电光倏忽而起,朝那虚无之墙奔涌而至。周灵璩早知他技艺了得,但乍见雷法,煊赫夺目,却也由不得有几分心惊肉跳。吴懿德却是大吃一惊,登时收起三分轻慢之心,忖道:“这呆子,瞧来傻头傻脑,手段恁地了得!便是我家的符雷,只怕也没这等声势。”
思量之下,却听轰然一声巨响,悚然抬眼,却见那奔雷炸裂,倏尔之间,竟将这一处白水庭院炸得四分五裂,坍塌的庭院碎作奔涌的浪花,四面翻扑,成蓬的凤眼莲花叶仳离,在风口浪尖抛掷起伏。声势如此,那虚无之墙却是安然无恙,内中人等神色依旧,竟是衣袂未动。赵墨一击不成,“啊”得一声,挠耳道:“糟糕!这妖人的阵法厉害,这却如何是好?”周灵璩吃吃笑道:“你这奔雷,乃是器皿所藏,比不得天池神雷,神威未足。且引天雷来。定然一举功成。”
赵墨摇头道:“这如何使得!若引天雷,阵势便破了,人也便没了,那有何用?”
吴懿德瞟了周灵璩一眼,朝赵墨道:“这丫头人丑心坏,唯恐天下不乱。你也好理会。”赵墨苦笑道:“黔驴技穷,焉能不病急乱投医。”周灵璩哼了一声,阴阳怪气道:“听你这口风,倒是成竹在胸,想来有妙方在手,能破解这迷阵。”吴懿德白她一眼,沉吟片刻,朝赵墨道:“我昆仑之中,有星宿阵法。我研习未久,倒也略知一二。这妖道的阵势格局奇特,外合星象,内走阴阳,乃是奇之又奇的法门。若要破解,只怕难之又难。”
周灵璩笑道:“原来也只是‘束手无策’这四个字罢了。倒好一通说辞。”吴懿德瞪她一眼,皱眉道:“这妖道擒了道友,也不见加害,不过是挟持在手,令其昏昧。想来不是有所求,便是有所用。既有所欲,便是有机可乘。莫若将他两个唤醒,但只一问,究竟如何,且叫他说个分明。咱们也好应对。”周灵璩笑道:“说得容易,适才墙倒屋塌,那般动静,也没见他两个动一动眉毛。你倒唤两声试试。”
吴懿德冷笑一声,左手一晃,却是放出一张朱砂黄纸符来,望空一抛,右手捏个指诀信手一划,疾声叱道:“寻头觅尾,随境生心!”咒声动时,那符文呼哧一声,踰瞬之间,竟生出一口丈余高的巨钟来。这巨钟黄铜铸就,通身浇铸符文。其悬在半空,虽是无人撞钟,摇摇晃晃片刻,竟也“嗡”然一声,远远传开了去。周灵璩赵墨立身钟下,更觉震耳发聩。
懵然之中,却见阵势中的两人,果然遽然而惊,双双睁开眼来。赵墨心中欢喜,赞道:“师侄学艺精湛,果然有过人之能。”周灵璩撇嘴道:“这丧钟声响再好,也是晦气。学来何益。”吴懿德啐她一口,恶声道: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这是我家的警醒符,专治失心疯。好歹闲了,要将你置放其中,好生听个足时。”赵墨听她两个言语交恶,忙不迭朝通天道:“这是什么妖法?如何倒将他两个融作一体了?”
通天警醒过来,见是现了行藏,却无半分张皇,“桀桀”一声轻笑,阴阳怪气道:“师叔,这个法子,唤作三魂迷生道。”赵墨皱眉道:“你也别同我装疯卖傻,你附在我师侄身上,我焉能不知?你也少同我虚情假意胡言乱语。你挟持这些许人等,意欲何为,痛快说来,也省了啰嗦。”
通天冷笑一声,却是掉头瞧向周灵璩,恶狠狠道:“羲和那长尾巴呢?”周灵璩笑道:“我又不曾切了他的,自然还在他身上长着。倒问我作甚?”通天冷哼一声,鄙夷道:“我看你机灵得紧,那羲和已然半死不活,如何那蚩尤旗还失了手?”听见这话,周灵璩立时笑道:“可算见着个明白人!晓得我的冤屈。那羲和滑头得紧,到嘴的骨头要他吐出来,那可没这般便当。”又朝吴懿德道:“既有明白人说明白话,想来你也该信得过了。还不快起开这枷锁,还我自由。”
吴懿德大失所望,脸上却也绷得铁紧,皱眉道:“这人心智糊涂,眼光短浅,那也做不得准。但凡事情,还是要我家师伯说了上算。”周灵璩笑道:“这人若糊涂,天下便也没个聪慧人了。”通天点头赞道:“这丫头,丑则是丑,见识倒有。”又朝吴懿德道:“那蚩尤旗妖异异常,当日在羲和身上,时时同我言语,口口声声要寻个良主。若在这丑丫头身上,我焉能没个知觉。”吴懿德冷道:“这丑丫头样貌丑陋,心地歹毒,这蚩尤旗同她相逢,正是沆瀣一气。哪里还会同你吱声。”通天啐得一口,骂道:“胡说八道,有眼无珠的东西。那样宝贝,若不是我这样的盖世豪杰,焉能匹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