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-11-15 22:25:00
涓弱乍然见得这光景,登时又惊又怒,又恨又气,咽喉虽是受制,一般嘶声哑气骂道:“贱人!你好阴狠的手段!”嬴宁黠然一笑,施施然道:“你也未必便好得了几分。大家半斤八两,彼此彼此罢了。也好意思说嘴。”说辞中手腕下已然滑出两张纤薄如纸的皮子,袅然飞扬,将涓弱苏眷一般束缚了起来。任晚潮立在侧旁,虽是瞧得仔细,但嬴宁那“万事莫问,万事莫管”这八个字却是深深烙在了脑中,竟当真默然视之,恍若未闻。
苏眷心性沉稳,这当口却是一无喝骂,二无自怜,瞧着身上翻卷贴服的人皮,淡淡道:“你赢得干净利落。咱们都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,一刀砍了,岂不撇脱方便。何必弄这些把戏过场?”嬴宁嘴角一撇,俯下身来,轻抚赵墨后脑勺,轻笑道:“你想得未免也太便宜。我要的可不是你的性命。”又凑过头来,在苏眷耳畔吹一口气,笑道:“我要把你们从他心里连根拔起,再无一丝一毫的牵挂。”
说辞之中,又将赵墨横置于前,结起手印,开始吟咒施法。此番诵念,赵墨那脑子倒是不曾分裂,只那虚空门内的电光龙影,却是立了起来。这龙影恍如活物,四爪轻迈,竟是缓步自虚空之门上走了踱了下来。巍巍然立在众人身前,一身的电光“兹兹”作响,却是越来越闪耀刺眼。这等行景,嬴宁却也见所未见,又是骇异,又是惶恐,茫茫然中,却是一把提起向潇湘,猛然朝那龙影掷了过去。
向潇湘陡然撞去,但见电光游离,霹雳纵横,骇然中下意识的两眼一闭,脱口一声惊叫。嬴宁但见他拱肩缩背,蜷作一团,一头撞上,虽是一声惨叫,却不曾少得半根头发,竟就此径直撞上那虚空龙门,霎时间便去得无踪无影。愕然中伸手一摸,那电光龙影却果然只是一团幻影,触之不遇,碰之不得。
嬴宁暗骂一声,瞧了瞧龙门四周的太一盟威道,由不得暗自一叹——这太一盟威道神异盖世,可惜却不能搬走;但凡乱了乾坤方位,移了星辰应承,便是一堆废物。惋惜之余,却也壮起胆色,施展妙法,提携众人,一般朝那龙门飞身而过。投将过来,眼前不过略略一花,脚下却便踏上了实地。嬴宁定睛一看,却依旧置身那殿堂之中,立在龙门之侧。正觉愕然,却突然瞧见了倒在殿堂门口的向潇湘。悚然之中,举目瞧向那殿堂外的天宇,这才忍不住一声欢呼:“哈哈!成了!”白晴川循了她眼神向外一望,却见外间天空阴云密布,满空都是奔流的雷电,这才恍然大悟——这积阳天之中也有这般一座龙台神殿,其建筑布饰,与硃日太生洞天竟是一模一样。
慨叹之中,却听嬴宁道:“怎么了?”侧头一瞧,却见任晚潮脸色酡红,如醉酒一般,嬴宁一问,他张嘴数次,却只听得喉头“咕嘟咕嘟”作声,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嬴宁啐得一口,骂道:“老废物。只不中用。”喝骂中携众走出殿门,仰头一望,却见天穹高远,目不可及。穹苍之上黑云翻滚,乌风咆哮,雷光电影时不时在天宇上拖出数百丈的一道雪白长线,令人悚然动容。只是天空如此,其上却还有禽鸟飞翔。那云端风头,竟有数百头玄羽红冠的巨鹰。
嬴宁惊异之余,堪堪凭栏,极目远眺。只这一望,却更觉目眩神离,难以自持。原来这龙神殿堂之下一非实地,二非虚空,却是一望无际的红色大海。这大海渺渺茫茫,浩瀚无垠,不知其所起,亦不知其所止,荡荡然,令人陡生天地无穷之感。怅然之中,低头下览,这殿宇台墀之下,同硃日太生洞天不同,却有一方巨大无比的黄金池子。这池中之水平如镜面,蓝光盈盈,恰似一整块的水晶。水池正中盘桓有一头红色的巨龙。这巨龙双目阖然,纹丝不动,其身体晶莹剔透,仿佛美玉雕琢而成。龙头侧畔,有巴掌大的一个白玉杯子,悬空而立。这玉杯通透明白,内中有一粒碧绿的丹丸,青光暧暧。
别的犹可,一见这丹丸,嬴宁登时口干舌燥,心如鹿撞,口中竟是情不自禁念叨起来:“不死药,万世长生的不死药!”涓弱睹见宝物,却是在这起光景之下,忍不住满腹怨怼,恶狠狠的瞪了昏聩的赵墨一眼,低声骂道:“都是你这呆子作的蠢事。”仇雠之余,嬴宁却已然领了众人,翛然而下,翩然至于金池之前。这池子之前有一尊九龙长碑。碑身乃是白玉,边角之上却蟠有九条形态各异的龙子。碑上寥寥数字,嬴宁瞄得一眼,不过付之一笑。
这金池的黄金堤岸之上,盘踞有数百头玄羽红冠的巨鹰,见有人来,一个个振动双翼,或啼或鸣,排空飞起,四散开去。其翔动之际羽翼末梢皆拖出十余丈长的微蓝辉光,摇曳飘逸,竟是如烟如雾。嬴宁立在池前,沉吟片刻,但向任晚潮轻轻一招手,笑道:“师叔。你灵敏些,替我将那丹药取来,可还使得?”任晚潮脸颊绯红,两眼迷离,却也点头道:“使得。侄女但有所求,师叔敢不从命。”说辞之余,便踉跄起身,朝那池子一步跨了过去。
他脚步才起,尚未落足,那水池中却陡然放出一道惨白的电光来。“嘭”一声响,便将他弹了出来。变化倏突,比及嬴宁看得分明,那任晚潮已然被电光炸得通身焦黑,猛然摔将过来,落在向潇湘脚边,一动不动,直是死活不知。嬴宁缓缓走将过来,略闻上一闻,但觉糊臭刺鼻,抬脚勾起他下颌,见他鼻翼翕动,喉头有气,却还不曾送命,微微一哂,道:“这老不死的,命倒是硬。倒可惜我一张好皮……”
孰知话未说完,脚边的任晚潮突然手腕一翻,右手五指如铁爪一般,“啪”一声响,便捏住了嬴宁右腿上的三阴交。甫一抓中,立时猛然一扯,但听“叮”一声响,恰似琴弦声动,只是声音美矣,行景却糟,这任晚潮竟活生生自其三阴交中扯出一根血淋淋的筋来。嬴宁一声怪叫,登时通身冷汗直冒,但一施展,便觉真气内息如流水一般自三阴交急涌而去。白晴川等一干人众为其妖皮束缚,全然无力可使,能站立在地,全仗她法力扶持,如今她功法溃退,一众人等便接连倒地,一时间“噼里啪啦”倒了一地。
悚然之中,嬴宁不敢施法,急切之间,咬牙放出玉横,猛然一挥,“哐当”一声,却是砸在了任晚潮脑颅之上。任晚潮脑袋吃痛,登时眼前发黑,手脚便下意识的有些瘫软。嬴宁立时挣脱开来,急急退去,然退走数步,却是踩中了倒地的白晴川。一碰之下,便觉腿上剧痛钻心,一时忍禁不得,跌坐在地。暴怒之中,陡然一拳锤在晴川腰肋之上,但听“咔”一声脆响,其腰肋登时陷了下去——肋骨断裂也罢了,断骨乱戳,却是伤了脏腑。白晴川登时脸色惨白,冷汗涔涔,虽是禁锢之下,通身却都不自禁的颤栗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