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-9-17 20:55:00
第一百五十八节 是非
刘孤山干笑一声,轻捋长须,摇头叹道:“事已至此,老夫焉能置身事外,独善其身。少不得要受任于非常之时,奉命于危难之间了。便是有些错失,有些纰漏,将来也不过背些骂名。断不能贼人叛逆乱了我门宗纲常。”听得此话,冰砚便心中一沉,冷笑一声,对周灵璩道:“好个口舌伶俐的丫头。若不是你先时不曾见我本来面目。只怕早时编谎,连我也诬了。”周灵璩颈项微侧,秀发微倾,柔声道:“好姐姐。我同你一无仇,二无怨,却是害你做甚?”冰砚“呸”一声,冷道:“但不知你师父养你这般大,却是同你哪里来的仇怨!”
周灵璩轻叹一声,摇头道:“好姐姐。我这师姐,惯会作那楚楚可怜的样子,你心地良善,哪里理会得来。”夏文侯两眼血红,两耳通赤,气得一口牙齿“叮叮”作响,口中“你你你”唤个不住,却是一句话也挣不出来。冰砚见她如此,忍不住劝道:“你忍一忍,却是分辩也无用。你这师叔想着那甚么劳什子掌教之位,巴不得你坐实了欺师灭祖的罪名,便是冤情,也认作了实情。这公道都已然不在人心,却还有谁还管你死活。事已至此,难不成你还指望他明辨是非,矫枉而正,好将那到手的掌教之位送还与你么?”夏文侯挣了半天,听得冰砚此话,却是终究哭出几个字来——“刘师叔,我不做甚么掌教!只要我娘大仇得报……”
关陵溪却是“呸”得一声,骂道:“谁是你娘,少在此呱噪叫嚷!你胡乱喊得两声,那便作得准了么?咱们上上下下这许多人,却是谁听轩辕掌教亲口认过你来?便当年她受了旁人侮辱,曾经怀上孩儿,却也早便炼化作了血肉兽,以便将来复仇。却又哪里冒出你这么个女儿来?”那张行云两眼一瞪,也朝冰砚骂道:“你这刁钻丫头!好个恶毒口齿!我师兄光风霁月,也是你信口雌黄毁谤得的!”
周灵璩靠身近前,在夏文侯肩头之上一阵轻抚,喟叹两声,悠然道:“好师姐。想是师父在天之灵庇佑,让我自你的魔爪之下侥幸了性命,又叫你懵然不知,才令你自投罗网。师姐,天网恢恢疏而不漏,你算计一世,如今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。”夏文侯咬得两牙“磕磕”作声,嘴角鲜血漓漓而下,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口。冰砚瞧不过眼,厉声道:“因果终有头,善恶自有报。你颠倒黑白一时,却不能只手遮天一世。便看你将来,如何自处。”
关陵溪立身在侧,听得冰砚这一席话,朝刘孤山悄声道:“这丫头牙尖嘴利,将来说话只怕不好听,不如……”刘孤山却是嘿嘿一笑,轻轻一摆手,低声道:“你懂甚么。咱们拿下了她,便是有了峨眉给咱们做靠山。咱们姬家而今也该同姒家一般,由外姓人做主当家了。”
关陵溪愕然道:“这小小一个丫头,竟然能叫峨眉低头么?”刘孤山微微一笑,附耳道:“世人也好,道宗也好,倘或不是血肉至亲,谁不会以貌取人?你看这丫头年纪轻轻,便有这等桀骜不群的气度,若不是长辈宠溺,同辈娇惯,却是如何养得起来。峨眉不同昆仑,没有出身一说,自然是因她国色盖世的缘故。咱们拿了她在手中,只说事关因果,暂难放还,只等门宗诸事停当了结,自然送还,不怕峨眉不替咱们出头。彼时姬家那几个恶人,也不能不点头。”关陵溪侧头看了冰砚两眼,却是踌躇起来,低声道:“话虽如此,只怕她太过年轻,未必当真能有这等分量。”刘孤山在他肩头轻轻一拍,颔首笑道:“便无大用,留在手里,终究也无大害。她人微言轻,再是胡说八道,却是谁来理会?”
冰砚见他两个交头接耳,悄然议论,全然没半分磊落光景,却也替夏文侯有些着急,瞧她如今气急攻心,除却默然流泪,竟是连骂人也不会,真真是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。思忖之中,却又见数个道人驾驭仙风,摇摇而来。瞧其服色,观其仪容,却也是青城山的晚辈子弟。刘孤山见他等飞至,细看数眼,却是“咦”得一声,惑然问道:“赤城山的人呢?”内中一人,长身敦貌,正是闵晚雩,他默然瞧了夏文侯两眼,跨而上前,朝刘孤山轻声道:“潘掌教以鸿雁鱼尺之术传声,将其门人都召回山了。”张行云“啊”得一声,嘀咕道:“不辞而别,却也太失礼了。”
关陵溪冷笑一声,道:“孟星衢在峨眉吃了败仗,元气大伤,据闻其身中剧毒,久养不愈,只怕潘老儿已经探清了虚实,而今是要一举攻下凌霄阁了。”张行云听得这话,却是嘿嘿一笑,拍手笑道:“正是天助我等!如今赤城山自顾不暇,便看姬家那几个小儿,还有何倚仗!”这厢正是得意,却见闵晚雩抱拳而前,惑然问道:“师叔。师姐们已然在此,却不知师父她老人家现在何处?”张行云听问,却是指着夏文侯一声冷笑,厉声道:“这个逆贼觊觎掌教之位,欺师灭祖,却是杀了你师父师伯。如今被咱们现拿下,只等回山祭告先祖,便要正法。”
闵晚雩听得这话,登时“啊”得一声,悚然瞧向夏文侯,两肩颤栗,却是说不得话。其身后初来乍到的一干青城弟子,一般大惊失色,乱作一团。或是俯首帖耳,窃窃私语,或是搔头挠耳,瞽言萏议,却是既无一人喝骂,也无一人斥责。周灵璩瞧得心中窝火,指着夏文侯骂道:“师父对你恩逾慈母,视如己出,你却这等背义负德!却是愧也不愧!”喝骂之时,其两眼流泪,大有西台痛哭之风,那闵晚雩听得这责骂,登时疾步上前,“啪”一声响,猛然掴得一掌,破口骂道:“夏文侯!你好个造化!竟是瞒得咱们好苦!你貌似羸弱,状似忠厚,却是这般恣凶稔恶的逆贼!”喝骂之时,已然泣不成声。夏文侯吃他这一掌,羞愤激怒,“哇”得一声,吐出一口鲜血,却是昏了过去。